沈琰有点想笑,他觉得很荒唐,手中握着的那杯热茶将他手心弄得滚烫,他攥了两下才将杯子重新放回原处,“什么叫报仇?他们死了,我的身体有变好半分吗?”
“何况我在沈家,一开始也并没动这些念头,不过是时间一长,他们自找的。”
沈琰看向沈宁元,“你们没发现他怀孕的时候,养着他给他服用掺了毒品的致幻剂,巴不得他自寻死路,等他肚子大起来的时候又把他接回沈家,强行戒断,他在你们眼里大概从来都没被当人看待过吧?”
“怀孕之前是可以用来泄欲的玩具,怀孕之后是可以生育的机器,不管他当时的身体状况如何,也不管这个孩子究竟健不健康,不在乎他毒瘾犯的时候痛哭流涕地求你们,我真的很好奇你们当初是拿什么眼神看他的。”
“直到后来我在你们这样的眼神中长大,没人管没人问,脑袋上挂着个沈家二少爷的称呼,实际上背地里就是个随时标好了价的筹码,就等着分化期到来的那一天明确价格。”
“其实我并不同情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总不是有人逼着他嗑药的,真要说起来,我像恨你们一样恨着他。”
沈琰动了动脖子,低声叹了口气,“什么叫报仇,不过是顺手让他们在我眼前消失罢了。”
沈琰面无表情,说的好像是别人的故事一样,大概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力气来让自己的语气变得稍微强烈些,沈宁元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什么怪物,他好像第一天认识沈琰似的。
虽然在此之前他就知道沈琰脾气很差,但今天却终于窥见这皮囊之下的冷血和神经质。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见沈琰那张略带病气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极其明艳的笑容,像附骨之疽,几乎让他遍体生寒。
“觉得我不正常?”沈琰开口,“为什么要指望一个从出生起就一直不健康的人精神正常?从小到大离不开药物,做过无数次检查就是不知道哪个器官出了问题哪个部位受到伤害,总之就是容易生病容易发烧,我的少年时期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医院度过的。”
沈琰并不介意把自己的伤口剖开来给别人看,他发现当他自己懒的开口的时候就真的会有人选择性忽略这些事实的存在。
“我并不是一开始就接受这一切,我非常厌恶这具孱弱的躯体,我不能剧烈运动,不能情绪起伏太大,简直可笑,我伤心难过痛恨绝望这些情绪都不应当存在,因为一旦开始过度沉溺于某种情绪之中我就又会生病,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恶性循环。”
沈琰用手挡住眼睛,声音有些嘶哑,“等我长大一些,好像每多过一年都是上天恩赐,我也不能用别的方式来解压,抽烟喝酒或者做极限运动都会让我辛苦维持的身体开始崩塌。”
“其实我有时候真的很烦,我的身体就像是一栋被白蚁啃烂了根基的大楼,摇摇晃晃地往上垒,又不知道哪天就会轰然倒塌。我连吃东西都要被严格管控,任何喜欢的事物都要被严格限制,一个人长期以往这么活着,没疯都是好事。”
“我每个月去做体检的时候,偶尔真的希望景云读报告单的时候告诉我,我是心脏病,或者胃癌,肺癌某种能够快点死去的有具体原因的病。”
“但都不是,就是因为在他怀孕的时候经历的那些事情让我从出生的那一刻注定会非常痛苦。”
沈宁元没再说话,但他有种预感,沈琰今晚跟他说完这些事情之后,可能……再也不会来他这里了。
沈琰咧开嘴,笑了下,“不过现在身体比之前好多了,爷爷,你不是说方以左一直惯着我吗?也多亏他一直跟在我身边管着我吧,不然我也未必能活到这么久。”
“你总催我结婚,让我早点定下来,那方以左一直对我这么好,都算得上是救命之恩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以身相许啊?”
他说得倒是很随便,沈宁元半晌才道:“你自己高兴就好。”
沈琰扶着沙发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临了说的一句话也轻飘飘荡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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