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那也是约摸六七十年前的事了。
他们来的时候,恰巧遇上今年的秋闱,本州的学子齐聚临安城内, 等候解试。住的客栈楼下, 一色的白袍敝衫,青灰幞头晃动着, 堵满了背著书箱到处求宿的学子。
虽是闹腾, 却也充满年轻的朝气。
二楼客房内,厚厚竹帘遮住天光, 也遮住人声。衣轻飏坐在竹席上,一面掐着跨坐在身上的大师兄的腰,一面轻轻叹道:“前世,我也曾是他们之中的一个呢。”
他可省了力气了,不止衣冠齐整, 还能在这时候故作感慨。
与之相比,云倏则有些忙不过来。全身上下, 遮身的, 只有垂落的长发, 随他动作大幅度晃动着,一手圈着阿一脖颈, 一手抚过对方略略汗湿的鬓发, 低低叹息一声。
竹席边放着一个小火炉, 煮着烧茶的水。
“大师兄也嫌我老了么?”
见他对自己的感慨不做反应, 衣轻飏冷不丁逼问了一下, 漂亮的眼底蕴着浅浅笑意。
因为他那一下动静,云倏长眉轻蹙,抖着足弓,低磁的声音从嗓子里涩然发出,好不容易缓过来,便略略挑起一边眉,睨着这笑吟吟仿若无害的美人。
“你才二十。”
衣轻飏便伤春悲秋地摁住心脏的位置,“可我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云倏伸手,强势地把他摁倒在席上,居高临下冷眼瞥他,言简意赅:“那我来。”
衣轻飏后颈被大师兄手心垫着,乐得躺着,言语上还要尊老爱幼地说:“自然该大师兄先请。”
过了好一会儿,水滚起来的声音,炉子上的水煮沸了。
底下人声还隔着竹帘晃动,薄薄的雾填满房间。衣轻飏眼角染上一层浅浅的红,呼吸渐重,似一幅艳极的美人图。云倏牢牢盯着这张浸入俗念的脸,两人的发缠了一席,他沉着眉叹道:
“阿一,即使你满头白发,我也仍爱你如一。”
衣轻飏被泪水打湿的睫毛蓦地一颤,露出极可怜的模样。
云倏彻底软倒,被拥入了对方怀中。互相依偎着,慢慢喘匀气息,衣轻飏糯着声音,咬他耳朵:“大师兄真差劲,都不提前知会我一声。”
“……”
云倏大概也有点理不清,为何道歉的应该是他。
“我有些坚持不住了。”他想了想,还是认下扣来的黑锅,“下回一定。”
“别下回了。”衣轻飏墨色的眼睫一扬,忽然发力,翻倒了眼下无力到任人摆布的大师兄。他很满意他现在的状态,浅笑着眨了下眼,“就这回吧,我来看看大师兄的诚意。”
——
茶叶一放入热水中,叶片便顷刻间散开,任意舒卷,壶中水渐渐染成澄透的浅黄。云倏给自己倒了杯,便径直放下茶壶。
衣轻飏在对面捧着杯子,巴巴地:“我的呢?”
云倏绷着张脸:“自己喝自己倒,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衣轻飏总觉得后一句意有所指,撇了下眉,无奈地去提茶壶。还没碰到,便听云倏冷着声音:“小心烫。”
衣轻飏抓起提手,云倏便继续冷着声音:“对准一点。”
“别洒出来。”
“抓牢。”
“小心烫手。”
衣轻飏索性放下茶壶:“大师兄你来算了。”
恰巧云倏也是这么想的,他话音刚落,云倏直接点了下头,拿过茶壶,干脆利落地给他倒了一杯。衣轻飏觉得想笑,又不好再笑惹他恼,只得打趣:“大师兄不生我的气啦?”
云倏语气平和:“如果生气等同于吃饭,那我每日从你这生的气,足以媲美你每日的饭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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