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城门跑去。
城门大开,无人把守,城里安静极了,完全不见往日严密巡逻、整齐有序的模样。谢玖兮几乎要被不祥的预感淹没,心跳像鼓点一样咚咚作响,每跳一下都是一阵尖锐细密的痛。
谢玖兮忍着痛,冒雨往将军府跑。她跑了一路,终于见到一个活人,一个乞丐晕倒在墙角,碗里放着半个芋头,一只黄狗在旁边守着,虽然瘦骨嶙峋但并没有吃碗里的食物。狗看到谢玖兮靠近,支起后腿,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呜声。
谢玖兮突然觉得无比讽刺,人为了丁点利益厮杀背叛,逍遥真人都已经得道成仙,还勘不破机关算计。而这条狗却能抵住快饿死的诱惑,守在主人身边不离不弃。
谢玖兮没在意黄狗的威胁,她慢慢蹲身,将一颗丹药放入破碗中。黄狗警惕地看着她,谢玖兮笑了笑,说:“曾经我以为人世间所有苦难都是因为生老病死,若无病无灾,那么所有人都能幸福快乐。可是后来我发现,哪怕没有生老病死,这世上的纷争也不会停止。他们都不如你,这颗药我用不上,便给你吧。”
黄狗感觉到谢玖兮没恶意,嗅了嗅,将那枚丹药吃了。谢玖兮轻轻揉了揉它的头,缓慢站起来。
她看向街对面,那里站着一队人,为首者穿着华贵的黑色锦衣,身后侍从恭敬地为他撑着伞。
萧子锋示意侍从给谢玖兮送伞,谢玖兮抬手止住,说:“太子殿下有话直说吧,我用不起您的伞。”
萧子锋看到谢玖兮浑身被雨淋得湿透,叹了口气。他接过伞,主动向谢玖兮走来,侍卫们连忙阻止,萧子锋摆摆手,说:“无碍。孤单独和四表妹说些话。”
侍卫拦不住,只能一脸担忧地看着萧子锋独自走向谢玖兮。他们默不作声地往前移,手暗暗搭在武器上。
萧子锋却毫不担心谢玖兮会劫持他。他停到谢玖兮身前,将伞撑到她头顶,为她挡住无垠天水:“你这是何必?他一直在利用你。他明知道谢家不同意,却还是勾着你随他私奔,利用你得到了谢家的支持。这些年若没有谢家在背后转圜,他怎么可能孤军支撑三年?这次也是,他利用你的婚礼引来我和北朝太上皇,私底下却连夜转移走城中百姓,无非是想趁机谋杀我们,以为这样他就能一统南北。四表妹,他连你们最重要的婚礼都能用来做饵,怎么可能真心待你?”
谢玖兮听到拓跋弘也在的时候,脑中灵光一闪,一条线似乎飞快连通。谢玖兮明白萧子铎想做什么了,她嗓音一哽,眼睛控制不住发酸:“不是他利用我,而是……这是他最后一个愿望。”
难怪他昨夜一直缠着她,难怪他总是默不作声凝视着她,原来是在和她告别。他突然要补办婚礼,突然广宴宾客,都是刻意制造机会,引那些人进淮阴城。
等鱼入网后,他将所有人,包括她,一起送出城。他做这一切的目的非常明显,他想和龙神同归于尽。
和谢玖兮成婚,听大家祝福他们新婚快乐,大概是他唯一的一点私心。
天命对他如此苛刻,本该是天之骄子的一生在出生前被人强行改写;童年时饱受疏忽欺凌,被唯一爱他的母亲施虐;少年时目睹母亲死在自己眼前,几度出生入死立下军功,却因为皇室猜忌,永远得不到因有的待遇;青年时独守孤城,明明他已经做到最好,可是,两方敌人都有神仙相助,每次即将扭转战局时,神仙就会下场,强行干预战争结果。
天命不让他成功。与其说他在和拓跋弘、萧子锋斗,不如说他在和看不见的天命斗。
可是,童年时那个总是满身伤痕的男孩,还是长成了足以负担千万人性命的英雄。现在,他又要送走她,独自去承担不公于他的命运。
谢玖兮不能拿不公平的命运怎么样,她只能放弃她所谓的天生好命,永远陪在他身边,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和抗争。
萧子锋拧眉,无法理解她的执着:“为什么?我是嫡长子,和你是姑表兄妹,天生亲近,而他是非嫡非庶的前朝余孽,生母疯疯癫癫无法见人。我才学、武功、音律、政务都不差,无论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取来。我究竟哪里不如他,你为什么不选我,非要选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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