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到他的声音平静麻木,毫无起伏:“六岁之前,我虽然知道并不是他害死了母亲,但总是听村里人说,也实在对他亲近不起来。后来他去了临渊山,如我所愿,再也不用见到他了。我想过和他谈谈母亲的事,但临渊山断情绝爱,一旦入山就再无亲人手足,我再去找他反而另生枝节。我就想算了吧,或许他早就不记得我是谁了。说来好笑,汤谷那天,是我第一次看清他的模样。”
原来那个安静的孩子长大了,可是,羿看到的却是他浑身染血躺在地上的模样,比小时候还要安静。羿连他的尸体都来不及细看,就被王宫侍从拖走了。
听说他对克制心魔有奇效,帝俊要用他的身体重炼昊天塔,他的发肤骨血比他们这些活人宝贵多了。
羿茫然了很久,那些年少无知时欠下的道歉,再也没机会说出口了。他想给光立个碑,可是写字时发现不知如何称呼他,临渊山主,弟弟,还是光?
临渊山主不问世俗,没有亲人,更不该有墓穴。如果写弟弟,他还愿意承认他们吗?
羿不知道,只能立下一个无字空墓。嫦娥看到羿的模样,暗暗叹息:“他为了天下苍生而死,死得其所。如果他还在世,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这副模样。”
羿想到什么,嘴角冷冷勾了勾,说:“他被九神女杀死,如今,又要为了镇压那十个神子神女的心魔,被熔铸到塔里。还真是死得其所。”
嫦娥听到这些话沉默,自从那天之后,世界再也没有黑夜,十个太阳一起跑到天上,四处放火,不间断炙烤着大地。很快土地开裂,河流干涸,即将成熟的农田被烤成一片荒土,潜藏在山里的妖魔鬼怪趁机出山,为祸世间,百姓叫苦连天。
但没人敢说,因为那是帝俊和羲和的子女。以前有临渊山镇压心魔,现在临渊山主毙命,圣子空悬,哪怕帝俊、羲和都赶到现场,也对四处作乱的十日束手无策。
帝俊打算重炼昊天塔,将其改造成镇压心魔的法器。但昊天塔乃是上古神器,哪是说变就能变的。重新炼塔不知道要持续多久,而这段时间,他们就要忍受十个太阳的灼烤。
神族有法力护体,相对还好些,而那些凡人就遭殃了。他们没食物没饮水,每天都有许多人受不了高温死去。羿天赋绝伦,能在外面站这么久,如果换成嫦娥,没半天她就要殒命。
如今嫦娥已经感觉到不舒服了,她忍住眩晕,对羿说:“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还是要往前看。帝俊派人来找你了,似乎是为了商量妖兽的事。我们先回去吧。”
嫦娥本来还担心羿钻牛角尖,意外的是他一言未发,平静地和嫦娥走了。嫦娥喜出望外,看来他只是发发牢骚,并没有想不开去报复王族,那就好。
羿和嫦娥走远后,黎寒光问另一个人:“你不去见他一面吗?”
半空中浮着一个苍白的影子,他只有魂体,眉眼冷清,目光沉寂,明明和光相貌一样,但眼神变化后,整个人的气质都霎间大变。
他朝羿夫妻离去的方向望了眼,淡淡说:“不必。”
黎寒光挑眉:“他看起来对你的死耿耿于怀,若不知道就罢了,你既然知道,还无动于衷?”
“那不过是本座的一世转世罢了。如今尘世的肉身已死,前尘归土,他们亦不过是一抔土的血亲,为何要见?”
黎寒光啧了声,说:“你还真是冷漠。”
魂魄眉目还是淡淡的,丝毫不为所动:“无需试探我。说吧,你一直跟着本座,到底有何用意?”
距离汤谷变故已过去了十天,当时半片天空都被烧红,所有人都赶往汤谷,羲九歌和黎寒光也不例外。他们亲眼见到了十日入魔始末,然而奇怪的是,小九魔化后,幻境还没有结束。
黎寒光被迫拖着帝俊,他边打边跑,不慎和羲九歌失散了。黎寒光看着四周火光冲天、众生百态,莫名觉得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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