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饶怀疑是长期失眠导致的注意力下降，但当他强迫自己把全部精神都集中到教授的口中，唯一能接收的话竟像陀螺一样在脑海里疯狂地回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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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来，求求停下来。
他的大脑像是被输入了没有end的循环语句，只能无休止地运行毫无意义的死亡代码，然后发烫、发热，自我烧毁。脑袋好疼，他的大脑要炸裂了。这次的情况已经不是冷静下来可以解决，舒饶开始意识到，痛苦和焦虑彻底侵蚀了他的精神，而身体也以令人恐慌的速度逐渐脱离了掌控。
（15）
医生开的药并没有想象中有效。喧哗的场所，鼎沸的人声像刺耳的警报不断回响；安静的角落，恶心的虫子在墙缝窸窣地爬行。校园很大，各个地方似乎都能利用幻听实施残忍的审判。舒饶像是被蒙上眼睛的傻瓜，误打误撞，终于找到安放脆弱神经的地方。
只是没想到，它居然是篮球场的角落。
篮球场其实很嘈杂，球拍打的声音、打板的声音、落地的声音，各个声音交织在一起，却能奇妙地彼此削弱、互相融合，让人的大脑无法轻易攫取其中一段，然后制作成反复回旋的恐怖音效。在舒饶的脑海中，无休止的回音不再出现。各种与篮球相关的声音融合成一个背景音，以稍低一点的音量在耳边响起，不是百分之百的安静，但足够普通。这意味着此时的声音不再是失常且诡异的存在，舒饶终于能久违地走神。
当然，走神太久也不是一件好事。当舒饶察觉到背景音中突然夹杂了一声尖锐的呼喊，他已经来不及躲避飞过来的篮球。篮球场本来就是一个危险的地方，完成漂亮盖帽的小伙还没做完自我庆祝的姿势，就发现自己不小心伤了坐在周边的路人。被击中头部的舒饶彻底瘫倒在地上，球的冲击力不算特别大，但恰好给这具低血糖的身体达到了晕厥的阈值。在场的人看到舒饶满脸苍白，双唇彻底丧失血色，走上前帮忙。舒饶讨厌这种被围观的感觉，只想立刻坐起来告诉大家他没事，但身体的状况显然难以听从自己的本心。在这段时间里，没有比意识到自己无法正常控制身体这件事更让舒饶难受，本就精神不稳定的他，像个疯子一样泪如泉涌。
吃球饼在篮球场是常见的事，但看到被碰倒的同学竟然难受到哭花了脸，在场的人都有点被吓懵。低血糖让舒饶晕晕乎乎，他依稀感受到自己突然凌空于地面，被一个温暖的身躯紧紧地背着，离开了人群。
登月计划继续进行，今天的实验室不再局限于狭窄阴郁的宿舍。每一次实验，总有人走失，总有人遇险，总有人被遗忘在浩渺的太空。舒饶在宇宙的真空中漂浮了很久，一根牵引绳突然牢牢地系在他的腰部，安全着陆似乎多了一份勇气。
舒饶已经好久没感受过别人的体温。
00:4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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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一踏入篮球场，时誉就留意到坐在地上的舒饶。穿着和运动没有任何关系的白衬衫，上面加套一件宽松的淡黄色毛衣，独自一人懒懒地坐在角落的样子，让时誉想起吃早餐时刷到的猫咪视频。冬日的冷空气让他的鼻头微微变红，不是看球，也没有等人，他眯着眼睛安静地坐在阳光下，似乎身边再嘈杂也能沉醉在自己的世界。
和他的泪眼四目交接的时候，挤进人群把他背离现场成了自然而然的选择。虽然泪水之下的眼神涣散毫无焦点，但那个脆弱的模样，分明乞求着有人带他逃离当下困窘的境地。
他不想像一只动物一样被围观，时誉隐约能察觉到。
在去校医室的途中，陌生男子的意识似乎有半分回笼。他注意到自己被人背着，有点惊慌地晃动了一下身体。
“过一会就能到校医室了。”
或许是担心掉下去，他的双手突然牢牢地缠住时誉的脖子，整个身体都紧紧附在时誉的身上。
“放心，不会把你掉下去的。”有点责备身上人乱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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