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维持那个将要迈步的姿势,面无表情地站了好一会,才摸着脸上的血迹,慢慢地抬起头来,看见有具尸体挂在了头顶的树上,而且还算完整。
想必这具尸体掉下来之时,位置恰好被树挡住了,因此并没有被摔烂,但是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这人的前胸、腹部、脖颈以及身体其他几处要害部位都已经被树枝直穿而过,绝对不可能再活着。
池簌见他低着头,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脸,看不清楚模样,但身形修长,身上穿的也与应翩翩前一晚赴宴时所穿一模一样。
池簌耳中轰然一声嗡鸣,不敢置信地踏前一步,从那散乱的长发之下,看到了一张自己熟悉无比的面孔。
他当时甚至连悲痛的时间都来不及有,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随即喉间涌起一阵腥甜,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整个人身体一晃,向前栽去,肩膀撞在了那棵大树上,才被挡住。
池簌勉强用手扶住了那棵大树,站稳身子,半仰起头,直愣愣地看着上方。
树上的鲜血还在不时的落下,眼前的一切仿佛一场噩梦,魇的人喘不过气来,只是半分都无法相信。
池簌颤抖着抬起手,发出一道气劲,想要削断树枝,将尸体取下来,可以他武功之高,竟然失了手,气劲打偏,树枝未断,倒是周围一片树木为真气所激,簌簌晃动。
这对于池簌来说,从武功有所成之后,从未发生过。
他的失手惊起了林间一阵脚步声响,池簌无心去看,来人却不是他的下属,而是一群身穿黑衣,身材精干的男子。
他们身上佩戴着锋利的刀剑,看到池簌之后立刻站住,但紧接着便发现对方孤身一人,只是个年岁不大的斯文青年,警惕之色尽去。
为首那人问道“小子,你是何人,在这里做什么?”
他问完之后,将池簌未答,皱了皱眉,旁边的人却看见了池簌的满身狼狈,便说“这只怕是个傻子,不必理会他,咱们还是先办正事要紧。一会灭了口就是。”
“也罢。”刚才询问池簌的人说,“方才转了一圈,这里应该确实没有活口了,将这些尸体聚在一起烧了吧。”
他们商量完毕,便一起开始处理那些尸体,果真全然未把池簌放在眼里。
有个人走到了树下,抬起头来看着应翩翩的尸体,嘿嘿笑道“你们说这小子生前算是好命,就连死了都死得比旁人高贵些,还能留个全尸,咱们要把他取下来都得多费些功夫。”
他说着身形一纵,便要跃上树去,将那尸体取下来。
但未等那人的双手碰到尸体分毫,便陡然间只感劲风袭面,随即他在轰然的巨响声中倒飞了出去,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一般砸过树丛,“砰”地撞在山壁之上,软软滑落下来。
只见他浑身瘫软,仿佛骨骼尽断,七窍溢出大量鲜血,连哼都没来得及哼出一声,竟然已经当场气绝。
尸体直直从树上坠落,被池簌接在怀里。
他原本浑浑噩噩,整个人如在云雾当中,只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直到真切地摸到这具冰冷的尸体,好像一切残酷的现实才终于在池簌的意识里真真切切地揭开,令他痛楚难当,万念俱灰。
应翩翩死了。
池簌反复试着他的呼吸和心跳,不要命地往血肉模糊的尸身中输送内力,可是越是如此,他越是能够清晰地认知到,一切已经无力回天。
他却恍恍惚惚的,一滴泪也流不出来,只是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都轰塌了一样。
大地和天空裂开深渊般的巨口,所有的山峰轰然倒下,所有的城池灰飞烟灭,日月星辰就此沉沦,一切变作黑暗。
他整个人也随着扭曲的时空化作齑粉,永远没入进了那沉沉的,无边的绝望当中。
过往两人相处时的言笑甜蜜闪电般流过心田,怀里的人却唤不醒,他受了那么多的伤,流了那么多的血,死前会不会害怕,会不会觉得很痛?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