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着一直沉默的云佩,心里头却想着刚刚云秀刚刚说起的话——云佩当年生胤祚的时候艰难。
那会他在外头,还以为云佩要没了,心里慌得要命,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如今年头久了,也不知怎么的,想起那个时候,心中仍旧觉得有种淡淡的害怕。
他不愿多想,又想起了今天佟国维递上来的折子,想了很久很久,最终还是说起佟皇贵妃:“她的情况,不大好。”
云秀也有所耳闻,承干宫见天儿地请太医,病情虽然没有对外公布,可谁都知道她情况不太好。
其实叫云佩看,她觉得佟皇贵妃和孝昭皇后是一样的病,只不过一个是因为家族和丈夫之间的抉择,另一个就是自己心里头过不去。
佟皇贵妃从前想当皇后想得疯了魔,康熙不愿意让她继续这样下去,加上钮钴禄贵妃进宫的缘故,他就想着让她转移注意力,把精力放到孩子上去,可再怎么也没想到,佟皇贵妃唯一的孩子也没有了。
这更加刺激了她。
在他们南巡的时候,佟皇贵妃就已经病到下不来床了。
云佩觉得康熙知道佟皇贵妃的心病,这会儿提起,多半有别的事情要说。
果然,下一秒,他就说:“等胤祚平安出来,让胤禛到承干宫去住一段时间吧。”
云佩哑然。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从来没有指望康熙能够真正的喜欢自己,他是皇帝,有着天生的权利,三宫六院,只要他愿意,多的是人肯当他的嫔妃。
她不想,也不愿意。佟皇贵妃把她推上去,她没办法,只能认命。后来云秀病了,她忍着恶心去逢迎、去婉转。再后来,日子一天天过去,孩子出生了,又被抱走了,她一次次地为了命运妥协,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这两年来她恭恭敬敬地把皇帝当做自己的上司,想着就这样吧,凑合着过吧。
她也不得不承认,她不是没有因为他的一些选择动容过。
生胤祚的时候他说以后还能有很多孩子,不必强求这一个,佟皇贵妃这两年也一直试探着想把胤禛要走,他一次都没有同意过,总是替她拖延着。
云佩不知道他心里头在想什么,只是忽然觉得有点看不懂他了。再讨厌的人,面对面相处了七八年,石头一样的心也该捂热了。然而此刻,他平静地说要把胤禛送去承干宫的时候,她仍旧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
愤怒、失望、讥笑,和果然如此的悲哀,这些莫名的情绪夹杂在一起,让她想要嘶声质问他,问他把孩子当做了什么,随手就能送人的玩意儿吗?用来抚平佟皇贵妃创伤的工具吗?
可最终,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把心里所有的情绪都强行压了回去,以至于她的心口坠痛。
康熙从说完那句话以后,就在猜测云佩可能的反应,结果等了半刻钟,他听见了云佩一声平静的好。
他想说话,也想解释自己提出这个要求的原因。佟国维上了折子,里头提到了自己的亲额娘,提到了佟皇贵妃如今的病,也说起了当年佟佳一族为了保卫大清被明将虐杀的惨案,祈求皇帝能够怜惜佟佳氏,能保住佟皇贵妃的命。
他知道佟皇贵妃的心病,自然也知道该怎么治,更加清楚佟国维这道折子背后的真正意义。
大清的朝廷上有一半的人都姓佟佳,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几乎牵扯到了整个朝廷,现在沙俄战乱,朝廷上不能乱。
他想把这些话都告诉云佩,想让她为自己考虑考虑。
可是他看着云佩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表情,她甚至没有拒绝自己。他却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而且往后也再也不能得到了。
他心口发闷,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眼前有朦胧的黑晕,叫他有些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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