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人群之中好像一具精致安静的瓷像。赫尔格冲他挑挑眉,意思是“怎么了?”
尼禄问:“你和她聊什么呢?”
“没聊什么。”赫尔格说。
“没聊什么,却聊了很多句。”尼禄有点吃醋。
赫尔格笑起来:“你背后长眼睛了?还知道我们聊了很多句。”他没办法,只得叹了一口气,不情不愿道:“她说,羡慕我们关系好,反正至少是看起来关系好。”
“我们关系不好吗?”尼禄反问,顿了顿又问,“真的吗?她真这么说?”
“是是,好得很。”赫尔格敷衍道,“她还说羡慕,我也不知道羡慕什么,不过你那个同学看着就不太正经。”
“羡慕谁,羡慕你,还是羡慕我?”尼禄穷追不舍。
“当然是我,羡慕你算是怎么回事,”赫尔格不想就这个问题和他继续讨论下去,“这地方好吵,那个人的笑声好大,我耳朵疼。”
尼禄抬起下巴四下望了一圈,说:“那我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
尼禄牵过他的手,领着他穿过整个厅池,穿过人群、水晶吊灯和无数彩窗帷幔,直到大厅的尽头。尼禄轻车熟路地绕过等会大概会有人站上去讲话的舞台,钻到两重幕帘的背后,推开沉甸甸的黄铜色大门,一股清冽的冷风灌进来。
“整栋真理大厦只有这么一个露台,”尼禄向前走了几步,被冷风冲了一个激灵,“这棵树,有五千七百年了。”
赫尔格睁大眼,看着庭院中心的巨大古树——这是一颗古柏,准确地说这是一颗古柏的树冠。露台的中心被挖空了一大块,四周架有护栏,容这棵巨树的枝干径直穿过、野蛮生长。
他走到护栏边朝下看——古树生长在真理大厦北侧的山坡上,根部离他们大约二三十米,需七八人合围。粗壮的树干上分布着细密的竖条纹理,在约三人高的主干处忽然向下凹陷了一大块,可能是在什么年头被雷击中了,但两侧又顽强生长出了健康的枝丫,层层叠叠的绿叶好像一把遮天蔽日的伞,于刚刚升起的月亮下傲然伫立着。
这种树他是知道的,柏树生长得很慢,就算用时一百年也长不了多大,故而柏木非常重。并且因为木材里脂含量高,所以拿柏木做的船很难腐坏,赫尔格小时候曾经见过一艘。
“你说它……多大年纪了?”赫尔格轻声问,像是怕惊醒了古老的魂灵。
“五千七百年,”尼禄说,“你能想象吗?别说在还没有城市,没有兽人或智人的时候,甚至在人类文明都尚且稚嫩的上古,这棵树就活着了。它站在这片大地上,看王朝更迭,战乱和平,科技发展,人间的君王换了一茬又一茬,彼此算计、彼此斗争、彼此取代。”尼禄也来到护栏边朝下看,“每一个新上任的帝王都来朝拜它,或是骄傲自得,或是诚惶诚恐,其实在它面前,都好像一个婴儿一样。”
赫尔格来到城市之后,第一次被结结实实地震撼住了,这是一种难以言说、无法形容的感觉,简直宛如直面神灵一般。古树仿佛一尊凝固的神像,宁静隽永,释放着令人敬畏的力量。五千载春秋的自然之力,全部凝聚在这颗古树的每一根枝条和每一缕叶片中,叫人忍不住战栗。
“我,我从没见过……”赫尔格莫名其妙有些眼眶发酸,“我不知道,这……这太雄伟了。”
尼禄笑了笑——一直生长在郊野的赫尔格,从未因为建造这座钢铁都市的人造之力而折服过片刻,却因为面对一颗老树却激动到语塞。
“我理解你,”尼禄点点头,“整个一区我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这里,这么看来,今天带你来是对的。”
赫尔格踮起脚,堪堪能摸到一点低矮的树梢,他收回手,捻了捻拇指,说:“你之前说,是因为先有了三区,才有了城市,我倒觉得不是。是先有了这棵树,才有了文明。”
“你说得对。”尼禄站到他身边,“你抱我,我也想摸摸。”
赫尔格托住尼禄的肋下,将他举起来,又叮嘱道:“别弄伤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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