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随时会烟消雨散于人间,他此时复又昏迷过去,澹台衣反而感到安心。
她走近了些,走到凝冰塌边,轻声道:“睡吧,睡了好,睡了才不会痛啊。”她长叹一声,“也亏得你不是一般人,敢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一般人哪儿能受得了裂魂分体的痛......”
她阖眸,脑海中浮现出血迹斑斑的梦回过往。
鲛人其实很少做梦。
但她的梦境逼真如昨,叫她痛彻心扉,在她的那场罕见的梦境里,她经历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她是一个常年盘踞于东海深处的鲛人,偶然间会无聊的上岸去,看一看人世间的风光。
秦云盏是她在海边捡到的一个弃婴。
她并非群居动物,也从未养过孩子,面对这个玉雪粉嫩的婴孩,她破天荒的生出了几分好奇兴致。
人类的婴儿是无法下海的,所以要抚养这个孩子,她就必须上岸。
她过关了海底幽深寂寞的生活,便顺水推舟的换了个身份,又取了个接地气的名讳,前往秦陵郡居住。鲛人擅罗织和乐歌,因此她秦陵郡的乐坊以及织坊变成了她养家糊口的地方。
随着秦云盏的长大,她渐渐尝到了人类才有的天伦之乐的滋味,没有深海里长年累月的孤寂,尽是酸甜苦辣。在秦云盏长到十七岁的时候,她便属意送秦云盏去修真,而目的地便是东方最显赫的修真之地扶玉仙盟。
其实送秦云盏去扶玉仙盟此事她有几分自己的私心,很久之前,她在东海之滨邂逅过一个剑修。
那剑修的剑与人皆是上佳,就是好像有点儿不太聪明,成日围在她身边儿直打转,一会儿送她捡来的贝壳,一会儿用沙土堆城堡给她看,这些东西她作为一个常年生活在海域里的鲛人,早就看过不知多少遍,腻也腻死了,就问这剑修想要干嘛?结果这剑修支支吾吾的,除了脸红,什么也说不出来。
偶然一次,大浪带了海蛇一族袭上海岸,沿海居住的人们被搅和的民不聊生。
那剑修剑扫八荒,救民于水火,破天荒的露出了正经模样,还有几分帅气。
但那时她不懂何为情爱,帅也就帅过了,并未与之再续什么缘分。
直到后来在人世间住的久了,看惯了许多人情冷暖,才渐渐开始怀念当初那个会脸红的笨蛋剑修,只是也不知该去何处寻了。
剑修很好,她与自己说,遂送了秦云盏去学剑。
然而,没有人能料到,此去却是他们母子俩人生的转折点。
秦云盏一去便杳无音讯,她在秦陵郡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空巢孤寂的生活,某一天,有一群人找上门来,问她是不是东海鲛人澹台衣。
这许多年,她过贯了古井无波的凡人生活,经年养成的警惕之心早已淡化,只说了一句“是”,对方便出剑了。
像是怕她一击不死似的,很多把剑,次序洞穿了她的身体,将她钉死在门边。
血“汩汩”的往外淌,她听见对方竟还十分诧异道:“哟嚯,这鲛人的血竟然也是红色的!......就是没什么温度啊!”
另一人道:“行了,少说点废话,快找宗主要的剑!”
“不是说鲛人滴泪成珠吗?他们家应该很有钱才对吧!找找找找!”
“这不合理啊,他们家若是真的这般有钱,那秦云盏怎么会混的像条狗一样......”
“宗主想杀他也不是一两天了,这不是因为他还有点儿用处才且留着他,活得好与坏又有什么说法。”
她在梦境中死去了,带着太多的不甘、愤怒与疑惑,终于又在现世中醒来。
醒来时,她眠于东海深处的瑶泽洞府,还没有上岸,一切都还未曾开始。
梦中她为落下一泪,醒来时却泣不成声,一颗一颗的泪珠在冰冷的冰石之上凝成了大大小小晶莹剔透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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