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附近的山洞。雨下得太大了,只能暂避一下。”许风转了转架上的烤鱼,问,“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跳进湖水里,你是不要命了吗?”
贺汀州靠在山洞的石壁上,望着火光下的许风,低语道:“能换来这片刻相对,那也值得了。”
许风没有做声,只慢慢捏紧了掌心。
贺汀州望了望山洞外的大雨,道:“这雨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了,不如陪我说几句话吧。”
“我同阁下又不是一路人,有什么可说的?”
贺汀州笑得一笑,说:“这倒也是。”
果然住口不言了。
许风也不说话,低头看着那噼啪作响的火堆,直到闻着一股淡淡的焦味,才发觉已将鱼烤糊了。他忙把烤鱼翻了个面,却见鱼肉烧得焦黑,显是不能吃了。
许风怔怔盯着那尾焦糊的烤鱼,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叹一口气,终于开口道:“我时常想起当初在临安城里的事。”
贺汀州本已闭上了眼睛假寐,这时便重新睁开来道:“我又何尝不是?”
“当时……我故意装作神志不清,认了林昱当哥哥,你怎么看出我是装的?”
“是我生病那回,你跑过来说要找林昱,但我心中知道,你是特意过来看我的。不过你既然不肯认我,我只好配合你将戏演下去了。”
“你希望我承认什么?”许风抬起头同他对视,一字一字道,“是承认我哥哥是那个欺我辱我、废我武功、将我当做禁脔的魔头?还是承认……我厚颜无耻地爱上了自己的亲哥哥?”
“风弟……”贺汀州伸出手来,紧紧握住了许风的手。
许风觉出他的手有些发颤,却还是继续道:“我知道周大哥是真心待我好,也知道你一直在尽力弥补我,可这一切,只不过因为我是你弟弟。你有没有想过,若我不是呢?若我只是许风,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无名小卒,我现在是什么下场?或许是死在了极乐宫后山的山崖下,也或许还被困在极乐宫里,一日一日绝望地等死。”
贺汀州听了这话,脸色比挨了许风当胸一剑时还要难看,显然是从未想过,也根本不敢去想。
许风便慢慢儿拨开了他握住自己的那只手。
此时连剩下那一面鱼也已烤焦了,一股焦味在山洞里弥漫开来,虽未尝着味道,却已觉出了苦涩之意。
贺汀州的手指动了动,毕竟只握着一个空。他看了看自己手上包扎过的伤口,忽然说:“若咱们不曾逃出地宫来,索性就这么一块儿淹死了,那样岂不更好?”
许风想起在蛇道之上,万千箭矢齐发,他跟贺汀州并肩而立,连性命都可交付彼此。
……便是在那一刻死了才好。
他想到此处,心中愈觉酸楚,转开脸道:“病中之人,果然净说一些胡话。”
贺汀州也不争辩,说:“我难得病上一回,偏次次给你撞见了。”
许风心知他的病因何而来,道:“我不杀你,已是瞧在、瞧在……”
兄长这两个字,他到底说不出口,只说:“你别得寸进尺。”
“是吗?”
贺汀州听了这话,还真得寸进尺,强撑着坐起身来,离得许风更近一些,望着他道:“我生平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日在官道上遇见你时,没有一剑将你杀了。”
他语气温柔缱绻,说到最后一个字时,眸中却尽是骇人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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