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珩的脑海一片空白,几乎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只有贺顾的血肉被剑锋刺破的那一声低低的“噗嗤”声萦绕在他耳畔,如同响雷一般,险些击溃了他所有的理智。
这种痛楚钻心蚀骨,只需要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能刻进骨血深处。
……为何会痛呢?
那大约是肋下最敏感的一块骨肉,被钝刀斩下,却仍然粘连着筋脉血肉,就硬生生要从他身上扯去分离开来的感觉。
钻心噬骨,大抵也不过如此。
他颤抖着跪下身来,想要把倒在血泊里的贺顾抱起来,想要确认这个人身上还有剩余的温度、确认他身上哪怕还有那么一丁点属于活人的气息,可即使费尽全力的把他从冰冷的地面上捞起来揽进怀里,却只摸到满手粘腻、冰凉的血液,和在寒冬里被冻的玄冰一般寒凉彻骨的沉重甲胄。
袖口里的玉滑落在了地面上,碎的四分五裂,分崩离析——
而玉碎之际,再世为人之后,那些原本丢失了整整二十年的、来自于另一个“裴昭珩”的记忆,便这么猝不及防、如同汹涌浪潮也似得,瞬间涌入了他的脑海和意识。
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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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顾醒来的时候,浑身酸麻,意识尚未完全回笼,往日里睁眼这样不费吹灰之力的动作,此刻却也费劲的仿佛要他举起千斤重的铜鼎一般——
不对……差点忘了,举个鼎对他贺顾来说,倒好像真不费什么功夫……
既然睁不开眼,醒不来,那便再躺一会吧。
反正他屁股底下躺着的这张床,软乎又暖和,实在是舒服得很,留在昆穹山营地里大半年,睡的都是梆梆硬的硬床冷褥,好容易有这么舒服的地方能让他不管不顾的瘫一会了,不瘫岂非白白浪费了这样难得的好机会?
有福不享岂不是天打雷劈?
于是贺小侯爷便这么心安理得的继续在被褥里蜷成一团。
也是贺顾重生后的这一世,和上辈子比起来,过得实在都是些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舒坦日子,日益懒怠,竟开始留恋起这样的软榻了,要是叫上辈子那个整日奔波劳碌、全年不得歇,打完这个打那个的“贺都统”看见了,必然要狠狠的啐他一口,再一巴掌打醒如今这个胸无大志、满脑子只想瘫着享福的自己。
重活了一日,斗志全无,真是惭愧惭愧。
贺小侯爷认真自省。
不过自省归自省,动弹却还是不会动弹一下的,毕竟舒服嘛,难道还嫌多么?
不过他想着要舒服,他肚子里的那位却似乎不大乐意,贺顾正闭着眼半醒半寐,冷不丁却忽然感觉到小腹不知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从里头踹了一脚,痛倒是不痛,就是有些猝不及防。
他喉咙里“唔”了一声,床帐外却传来了几个宫女的声音。
“有动静了,多谢老天爷,可算是醒了!”
“我这便去和陛下、娘娘通秉,你们且照看着,留神着些,不要毛手毛脚的。”
然后是几个小宫女齐齐应是的声音。
贺顾的脑海空白了一瞬——
陛下、娘娘……
他眼下……难不成是在皇宫里吗?
直到此刻,失去意识前的诸多画面,才一幕幕的在贺顾的脑海里浮现起来,他喉头哽了哽,瞳孔在昏暗的床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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