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煜暗暗冷嗤,她和她们一个路数。
晚间,躲在廊下柱子后,他从怀兜里掏出个偷藏的干瘪花卷,啃得开心。
张春出来赏月,递了壶桂花米露与他,刘意对他们只道他系先帝宠侍,早前在冷宫挨冻挨饿,不知怎的被皇上瞧见,一眼看上了;倒确实长得极好。
“听说,花哥哥在冷宫苦难多载,怎生撑过来?心中有慕仰的人么?”——张春正陷凌乱无果思恋中,人世间能让人撑过重复又重复的一天天,便是思慕与爱恋吧。他一直伤怀等着,他深深欢喜的女帝宣见,可他又知道、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第二回了……
问得甚诚恳,花煜略思忖,“我不慕人间红尘。”
“那慕甚?”张春惊奇。
“我慕人间朝露、夕霞,慕远山、翠湖、星月绿柳,慕先贤滔滔文句……”花煜挺直身子,玉立望弦月挂飞檐,缓缓说:“活一日,看一日瑰丽人间。”慕那卑尊失序红尘作甚?若真爱,心怎能两予?
这一刻,月下花煜,风清云淡,闲鹤般清傲。
张春更讶异,“你、你不曾,爱慕先帝?”
这就没法答了。花煜谢过张春的米露,刚要走,张春又喊住他,“你可否教我文句,我、我只读过男戒、男规。”
“我昨儿写了篇入夏静夜思,明儿与你看,文章无需宏大,小处着眼,怡冶心性,也是一乐。”
月下衣袂翩翩,青丝飘荡,如云鹤远去,落入廊窗后赵殊微敛眸眼,不慕人间红尘?没爱慕过先帝?
……
帝无戏言,花煜得以如愿到翰林院点卯。
他甚欢喜!跟刘意要了个大书囊,早早起床,尚无官朝服,他着浅灰书生袍,厢房里有刘意送来美仑美奂玉冠无数,他只用发带加琉璃发罩束了个冠子,这几天养丰润了些,更显风姿俊雅。
张春、李树和小五都过来看他。
小五冷嗤,“岂不知男子无才便是德?你这般,死得快。”
花煜也不愠恼,“朝闻道,夕死可矣。当下称遂心念,下一息死去,又何防。”
挎着大书囊,他坐马车前往翰林院应卯,不过协助编修整理文书、编整官史目录这些罢,但他欢愉极,那俊眸,像落进万千星辰,那笑,若三春花开。
黄老太傅求见皇上。
毕竟是帝师,赵殊还是宣见。
叨叨一堆贤帝良德,老太傅话风一转,“先帝将江山交予了皇上呐!”——言下之意,您怎能夺先帝所好?
修史只能忽悠后人,当下,悠悠众口,堵不住,皇帝应有敬畏。
……
花煜每天至翰林院应卯春风得意。小五越看越不顺。
皇上自那日宠幸他们几个后,再无良讯传来;自恃那天皇上宠了他两回、性情身子应是颇对皇上脾性,这花什么东西,先帝宠侍,身子已然不洁,怎比得过他在秀选连衣衫都没退,洁净得紧!
当朝皇上,最注重男洁!
好一个【当下称遂心念,下一息死去,又何妨】,他便拼一把,惹皇上想起还有一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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