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老人和小孩,后来壮年也感染上了,有过两次冲击封锁的暴力行为,被我们镇压了。”
方贺给的这份文件里大都是照片,还有几份医院的评估报告和建议,叶一柏看着这厚厚一沓照片,身体里的血液都有一瞬间的凝结,他从未像此刻一样清晰地明确他现在是在1933年,90年前,这是一个人命入草芥的年代。
照片里村民神情呆滞,灰暗的场景下,泥泞的小路两旁零星可以见到横躺着的尸体,还有马厩处,尸体几乎是叠着堆放在里面。
“措施呢?现有的措施呢?”叶一柏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唐传芳闻言,叹了口气开口道:“我们在两个村庄的中间建立了一个临时的简易医院,强制让村庄里的感染者与未出现感染迹象的人隔离开来,但是临时医院没有自来水,没有煤气,大冬天的,我们能做的也只是给他们提供水和食物,轻症的会尝试抢救一下,但抢救回来的……几乎没有。
村民们也知道到了这个地方就是等死,瞒报的很多,还有尸体的处理,我们搬走了一批,第二天路边又出现一批,情绪激动的村民还会拒绝让我们搬运,医疗人员为此受过伤,而且后来还有被感染的,现在大家的情绪也有些低落。”
唐传芳说到这里,眼眶已经有些泛起了水汽,他侧过头去,轻声道:“真的不是我们不努力,但是看不到希望啊。”
希望,有希望,努力才有方向,而没有方向地在黑暗里摩挲,铁人也会累的,杭城的医疗工作虽说比之后世的医疗支援好似小巫见大巫,但是这些白大褂还是在没有煤气,没有自来水的情况下坚持着,即使连他们自己都觉得似乎在做无用之功。
“说句不好听的,我们现在在做的,无非是看到感染,强制隔离,然后看着他们迅速走向死亡,我都觉得我这身上穿的不是白大褂,而是白无常的袍子了。”唐传芳自嘲道。
房间内陷入了长长的沉默,叶老爷子、苏正阳等人不是医务工作者,但他们看着唐传芳和叶一柏,忽然就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无奈、绝望、自责、无能为力、痛苦……
叶一柏放下手中的照片,将有影像的一面朝下,他闭了闭眼,“鼠疫当下几乎是没有药可以治的,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预防,这消息不要瞒了,消毒物品备全,没有煤气就用木柴烧,热水一定要供应上,不仅用来喝,更用来消毒,还有口罩,清末那场鼠疫已然证明口罩是有用的,不仅是医生,在鼠疫被完全消灭前,最好整个杭城,甚至全国的患者都戴上,这才是最大程度能遏制细菌传播的方法。
全国范围肯定需要金陵方面的支持,只要杭城的疫情被扑灭了,我就有信心说服沈部长,杭城这边,能不能够供应整个城市的人佩戴的口罩?”叶一柏看向苏正阳和唐传芳。
苏正阳也被这位叶医生的大气魄吓了一跳,他沉吟片刻,“杭城大半纺织业都掌握在梁家手里,梁家那边在金陵也是有背景的,恐怕……”
“梁家那边我来出面。”叶一柏心里虽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有梁聪那份人情在,梁家应该多少考虑一点,“还有零星病例的筛查也势在必行,不然到了开春,恐怕有无数个这样的聚集感染案例会出来,所以民众自查和官方筛查必须双管齐下。”
“登报告知,恐慌总比死人好,还有官方筛查的话,可能要麻烦苏局这边。”叶一柏看向苏正阳。
苏正阳还在诧异叶一柏居然毫不犹豫地说“梁家那边他出面”,闻言迟疑了片刻开口道:“沈部长让我全权配合您的工作,如果您觉得需要筛查的话,我这边可以用人口普查的方式,让户籍科分片区一户户上门查看。不过登报的事,恐怕不是我们可以做主的,毕竟全国上下谁都没有把这个盖子掀开,恐怕金陵方面有自己的考虑。”
叶一柏嘴唇紧抿,“我今天晚上给沈部长发电报,现在时间就是人命,明天一早我们相关人士就碰个头吧,包括梁家、以及后勤需要提供物资的相关人员、执行有关的相关人员还有……”叶一柏看向唐传芳,“杭城医学界的相关人士要麻烦唐院长您来通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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