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忽的近了几分,似乎是贴在他耳边了,玉衡腿肚子一抖,险些就往后栽了。
殷冥道:“旁的奴才,若是真怕,方才那样,都是直接跪下求罚。”
玉衡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规矩。
以前他是上等仙籍,偶尔去天界闲转,天宫中的侍从和下等仙,似乎确实是动不动就爱给人跪下。
玉衡仙君不习惯如此,他向来不守规矩,被人跪了,伸手把人扶起来,就算与仙阶之首的老天帝碰了面,最多也不过作一个揖。
玉衡仙君不是跪来跪去之人。
玉衡想到这里,猝不及防从凳上起身,“扑通”一声便跪下了。
“麒麟帝息怒,是我……”玉衡想了想,既然要装,那索性便装到底了:“是奴才初来乍到,还不懂规矩,绝无下次。”
玉衡跪的四肢贴地,头还特意往下垂了垂,颈后露的明白,也叫人看的清楚。
玉衡跟殷冥师兄弟如此之久,怕是这世上没谁比他更懂这人脾性。
这只麒麟,疑心极重,为人阴沉,八棍打不出一个屁,遽而同他一个“下人”讲这么多话……
是试探他。
玉衡估摸他看清了,正要抬头,脖颈被人按住了。
玉衡一个哆嗦,不敢再动。
冰凉的手指尖儿划过他后颈,指甲在他颈后的疤上搔弄,竟是越来越用力,玉衡疼拧了眉头。
殷冥道:“你这里有疤。”
……
当年,玉衡被挖掉颈后腺囊,不算狰狞的一个口子,血却湍湍,怎么都止不住。
三界医师皆束手无措,只能叫他等死,玉衡刚松口气,他这些好师弟就闯了药王谷,把逍遥仙给捉来了。
玉衡仙君销声匿迹三百年后,避世不出的逍遥仙才知道玉衡成了个什么模样。
逍遥仙手脚发冷,气极发抖。
玉衡撑着最后口气,同逍遥仙讲:“你行行好,让我死了……”
殷冥血红着眼,额角青筋直冒,冷冷地道:“你若死了,我叫整个药王谷都给你陪葬。”
药王谷里就逍遥仙一个活人,说的如此阵仗,不如直接说让搞死逍遥仙更加实在。
逍遥仙费尽力气,药王谷内仙草少了一半,才把玉衡从阎王殿拉回来。
如此大灾,在玉衡后颈留了一道狞疤。
三个畜生都曾问过逍遥仙,玉衡后颈伤痕能否平整。
逍遥仙冷脸道:“这是个人,就算根底好些,身为坤泽,自愈颇强,也并非不伤不死,如此恶行,无论如何都是要留下痕迹的。”
几人偏不信邪,找来了顶好的仙药,终了,也未能把疤去了。
再后来,玉衡跳过瑶池,身上被瑶池水灼伤,大大小小留了不少疤痕。
逍遥仙给这才同他说道,多深的疤他也能平,当日不过气愤难平,想叫那几个小畜生有所收敛。
未曾想,皆是白费口舌。
玉衡不稀罕原来那身皮肉,复原伤药亦太耗费极品仙草。玉衡不想有原来影子,有些疤便留下了。
唯独颈后这块,他特意叫逍遥仙淡了。
虽说仔细瞧去也并非没有,却与往日天差地别。
玉衡道:“小时候没拿稳水壶,叫沸水烫过,身上疤可不少。”
这话落下,落在他身上的手收回去了。
殷冥出这屋子前,留下一句:“你可真是个吉祥奴才,殿中来了个你,处处都不安生了。”
玉衡一听这话,忙道:“都怪我这霉人,主子若是嫌弃,把我扔出去便好……”
“不必。”殷冥淡淡道:“你这条命,可多留几天。”
话罢,殷冥推门走了。
屋中只剩下玉衡,同那个睡死了的娃娃,玉衡舒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身上尘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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