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晚风缱绻,金殿内烛光摇曳,俩人交颈相拥,宛若世间最亲密的一对爱侣。
许老太君的葬礼以国夫人的规格操办,极尽风光。
作为女儿的许太后还亲自出宫吊唁,棺前哭灵了足足一个上午,才被宫人们搀扶着上了凤辇,回到宫中。
天下人皆感叹太后仁孝,感叹这场葬仪的恢弘排场,而许太后回宫后,愁绪难纾,整日以泪洗面,卧床不起。
皇帝为此忧心忡忡,不多时,一封懿旨请李太傅之女李妩入宫给太后侍疾。
可以光明正大出入慈宁宫,也不枉李妩这些时日对裴青玄的虚与委蛇,嘘寒问暖。
但她也清楚,他虽然允她来慈宁宫见太后,心下却不是全然没了防备——
许是三年前那回,真叫他伤透心,他对她的戒备就如一根时不时就冒出来的尖刺,提醒着他不可全然放手。
李妩知道,她还需要再添一把火,然后在他最心软之际,换取一个出宫的机会。
“虽然很冒险,但我别无选择。”
慈宁宫寝殿内,确认四周再无旁人,李妩借着喂药间隙,将她这些时日的隐忍蛰伏以及日后打算,如实与许太后说了:“李妩必须死。”
看着病中衰弱的许太后,李妩狠着心肠,冷着嗓音道:“若我活着,无论躲在何处,他都会前来纠缠。就算我逃得远远的,他也会派人不断搜寻,那我将惶惶终日不得安宁,我不要那样的日子。所以只有死遁,只有让他知道我死了,他才能彻底死心,而我也能彻底解脱。”
许太后这些时日因生母病逝一事,已是心力交瘁,现下听得李妩这话,愈发疲惫无力,重重咳了两声,她倒在枕边道:“阿妩,我知道皇帝对不住你……可是,这值得么?你们俩曾经那样好,何苦要闹到要死要活的地步……这些时日,哀家也想了许多,人生短短几十年,何必活得那样累。你与阿玄之间,若是能冰释前嫌,重修旧好,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李妩心下沉了沉。
来之前她就有些担心,许太后这个状态或许会影响原本正常的判断,果然如此。
可她不能再拖了,五月底次兄与嘉宁郡主成婚,就是她出宫的一个绝佳借口,而婚仪那几日的繁乱热闹,也是一个浑水摸鱼、金蝉脱壳的好机会。
她不知下一个像这样好的机会在哪,只能全力以赴,牢牢抓住这一次。
“娘娘,您觉得我与他还能回到从前么?”李妩面色冷然,语气也极尽刻薄淡漠:“他这些时日对我的作为,已叫我恨透了他,说句大不敬的话,有时他躺在我身边,我都怕自己会忍不住……与他同归于尽。”
许太后霎时变了脸色,整个人也重重咳起来:“阿妩,你…你……怎能……咳咳……”
“娘娘放心,我虽怨恨他,却不会将我李家上下七十五口的性命开玩笑。”李妩上前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我这话说的重了些,却是想叫你知道,事随境迁,我与他早已不是当年的李妩与裴青玄。”
许太后一口气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张脸仍是苍白蜡黄,目光复杂地看向李妩,眼角含着泪水:“阿妩,哀家知道你心里苦,但你若真的怨他、恨他,想报复他,那就冲着哀家来吧,哀家给他抵命,给你赔罪。”
李妩心下酸涩,摇头道:“娘娘,我不要他的命,更不要您的命,我只愿大家各自安好,清净度日。”
说到这,她跪在许太后床边,美眸间也盛满哀哀泪水:“十指有长短,人心有偏向,阿妩知道娘娘有颗慈母心,会偏着陛下,想着事到如今,不如让阿妩从了他。是,阿妩的确可以睁一只眼闭只眼,浑浑噩噩留在这深宫之中,给他当个玩物,可也请太后往远处想想——日后他若真的立我为后,立我的孩子为太子,朝臣要如何看他?百姓要如何看他?后世史书又将如何评述他?娘娘,你难道要因一时心慈由着他贪图女色,之后留下一生污点,成为一个被后世万代唾骂成强夺臣妻的昏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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