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间,刘进忠端着汤药进来,见着皇帝已醒,眼中满是喜色:“陛下您可算醒了。”
裴青玄并未出声,只接过那碗汤药,试了试温度,一饮而尽。
刘进忠见他放下汤碗,忙捧着蜜饯盒子上去:“陛下吃些,压压苦味。”
大抵心下苦痛到麻木,汤药入喉竟丝毫不觉得苦。
只是看到那琳琅满目的蜜饯匣子时,还是伸出手,捻起一枚糖渍青梅送入嘴里。
酸,酸到涩,再无从前半分甜意。
他嚼完一颗青梅,再次抬眸,吩咐刘进忠:“明日一早,从大理寺寻个女仵作去太傅府,开棺验尸。”
刘进忠惊愕失声:“验、验尸?”
怎么说也是太傅府的千金,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贵女,开棺验尸,不但对死者不敬,更将生者的颜面往何处放?
“这般惊讶作甚?”裴青玄神情淡淡:“做的隐蔽些。你亲自领人去,若太傅不肯,你传朕的话,叫他不要让朕为难,朕只想求个明白。”
刘进忠也听出来了,陛下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尸骸摆在面前还不肯接受呢。不过也真够执拗的,人遗书都写好了,尸体也在那了,不是死了,还能是怎样呢?难道真为了躲避陛下,连自己的身份、亲人朋友都不要了么?那位李娘子虽然骨头硬,却也不至于……硬到这她个地步吧?
腹诽归腹诽,面上还是小心翼翼应着:“是,奴才明日一早就去。”
裴青玄挥手示意他退下。
华美的幔帐重新垂落,皇宫的夜晚无比寂静,只偶尔传来几声啾啾虫鸣。
裴青玄躺在床上,盯着茫茫黑夜看了一阵,而后侧过身,抓过里侧的枕头拥在怀中。
高挺鼻梁深埋其中,柔软绣枕间满是她清甜香气,随之她的模样、声音、气息不停地在脑中浮现。
她躺在他怀中极尽依赖的唤他玄哥哥,双眸含笑替他穿衣系带,甚至在病得不省人事之时,还说着要嫁给他……
每一个甜言蜜语、温情脉脉的日夜,都像一场场美好又虚幻的甜梦。
他自以为掌控着一切,实则不过是她眼中愚蠢的猎物,一点点陷入她编织的温柔陷阱里,在他憧憬未来时,她以最惨烈的方式给他狠狠一击,告诉他所有温柔爱意都是虚假谎言,告诉他,她有多厌恶他,厌恶到恨不得去死。
胸间那阵熟悉的闷窒感又涌上来,伴随着喉间一丝腥甜。
他撑起身,掀帘又呕出一口血。
待脑中晕眩感稍缓,裴青玄盯着团花地毯上那抹鲜红血迹,薄唇扯出一抹冷戾的弧度。
恼恨么?自然有的。
恼她心狠,更恨自己愚蠢。
为了那样一个没良心的女人,两次,都将自己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早知如此,当初他就该亲手杀了她,也好过现在……
心口处的伤疤再次狰狞得疼起来,他颓然无力地躺回床帷间,抱着那只柔软枕头,黑眸阴沉无光地睁着,望着一片虚空。
他想,若是自己了结她的性命,大抵不会如此难过。
起码他不会叫她烧成这样模样,用毒药、用白绫、哪怕是用匕首划开她的手腕叫她浑身血液一点点流尽,起码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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