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候着。
裴青玄将思绪从永乐宫那人身上收回,狭长凤眸间也恢复一片端正清明,直起腰身淡淡道:“请进来罢。”
“凡进士试,诗、赋、论各一首,策五道,贴《论语》十贴,对《春秋》或《礼记》墨义十条[1],百年间,我大渊取士大都以诗赋,然微臣以为,科举选贤才,当以实干才能为主,若以诗词歌赋为取士重点,未免有轻重倒置、舍本逐末之嫌。微臣以为春闱,策问时政为主……”
两位着紫服朱的臣工在殿前口若悬河,喋喋不休,裴青玄坐在御座前,骨节分明的手掌托着那份行文缜密的奏文,眉眼专注冷肃。
登基快两年,他虽提拔了些新人,但朝堂内大部分仍是太上皇时期的官员,一群浮夸狡诈的官场老油子,真正办实事的没几个。
他也的确想趁着这次科举,擢选一批栋梁,若大渊朝能多几个像肃王谢伯缙那样的武将,多几个像谢仲宣那种看似奸滑实则踏实为民的文臣,何愁江山不稳,百姓不宁?
“两位爱卿言之有理,不知可商量出具体方针?”裴青玄放下手中奏折,面容肃穆看向下首。
宰相和礼部尚对视一眼,而后宰相举着笏板上前,娓娓道来他的方策。
裴青玄端坐于御座,全神贯注地听着,长指有一下没一下轻叩桌面,思忖着这些方策的可行性。
就在紫宸宫内君臣议政,气氛庄重凝肃时,刘进忠忽的踉踉跄跄跑了进来,头上的帽子都跑歪了:“陛、陛下!”
这般突兀地打断,莫说殿内的两位臣工面色沉了,裴青玄也眯起黑眸,周身升起一阵冷冽杀意。
“刘进忠,你好大的胆子。”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刘进忠被那铺天盖地袭来的戾气骇得两股战战,忙跪在地上磕头:“实在是有天大的要事禀报。”
这话说出,换来礼部尚书一声不冷不淡的笑:“某竟不知,宦官所禀之事能重过国朝选拔贤才的要务!”
文人清高,向来看不惯宫里的阉人。刘进忠自也清楚这点,然此刻也不是计较的时候,他急着保命,砰砰砰磕着头,卑微望着上首帝王:“陛下,奴才真有要事禀报。”
裴青玄见他这副急切模样,忽的意识到什么,两道锋利目光直直投向地上的奴才:“说。”
刘进忠看着旁边两位臣工,迟疑片刻,还是开了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方才永乐宫传来的消息,贵妃娘娘诊出月余喜脉了!”
话音未落,便见御座前那道高大的身影陡然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刘进忠抬头,看到皇帝面色虽未明显变化,可那微微扩展的瞳孔足以说明他此刻的惊喜激动。方才还悬起的心霎时放松下来,刘进忠揣着极尽讨好的笑容:“回陛下,贵妃娘娘有喜了!”
“真的?”
“真的,沈御医亲口说的。”
“好,太好了!”皇帝英俊的脸庞这才露出狂喜之色,整个人好似被砸中般飘飘然。
下首两位臣工见状,也齐齐贺喜:“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贵妃有孕,真是大渊之福,江山社稷之福!”
“好,说得好。”
裴青玄笑道,抬袖道:“赏,今日都有赏。”
眼见皇帝正在喜劲儿上,刘进忠又想起一件更为重要的事,一时也顾不上扫兴,惴惴开口道:“陛下,沈御医还说,贵妃娘娘现下的情绪,似不大好……”
就如兜头一盆凉水浇来,裴青玄面上笑意凝住,盯着刘进忠目光沉沉:“情绪不好?”
刘进忠只觉如芒刺背,干巴巴咽了下口水:“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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