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在你尚未有足够能力报仇之前,听朕的话,将孩子生下来,它会是你日后的依仗。”
李妩下意识想反驳“我不需要依仗”,话到嘴边,猛然想起去年失败的出逃计划。
这世道,她个女子,真能不要依仗吗?长睫缓缓垂下,她咬着唇,心头有阵难言的愤懑,恨裴青玄,恨捉弄人的命运,更恨这个万恶的世道。
裴青玄一眼就看出她的愤世嫉俗。
他看着她长大,再了解不过,她表面清冷,内里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是带着尖刺的刺猬、是砸向丹阳头上的卷耳,藏匿锋芒,刚硬无比。
“你还怀着孕,不宜动气。”见她自己想明白了,裴青玄伸手:“去床上歇息。”
李妩没动,只静静看他。
裴青玄也回望着她,平静眸光之下暗藏几分忐忑——不可否认,他有在害怕。害怕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她真做了傻事,他便是再如何威胁她,或是杀再多人,都无济于事。
四目相对,静谧间是无声较量,硝烟弥漫。
最终,还是李妩先撑不住,稍定心绪,她哑声道:“我可以留下这个孩子。但我不要再住在这个笼子里。”
裴青玄眸光微不可查动了下,默了两息,他道:“两个月后。”
李妩蹙眉:“什么?”
“三月胎稳,朕便命人拆了这金笼。”
李妩心道,这有什么区别?转念再想,也觉出些不同,看向他的目光也多了份嘲讽:“我说了会留下它,便不会食言,你至于这般防着?”
裴青玄淡淡乜她,“阿妩言而无信的次数,还少吗?”
李妩一噎,又无法反驳,遂板着脸,用力推开他的手:“你走开!”
裴青玄扯了下嘴角,这说不过就黑脸的坏脾气真是一点都没变,双手牢牢穿过她的胳膊:“慢点,小心磕着。”
站起身后,瞥见她泪痕未干的脸,心下无奈叹了声,干脆打横将人抱去榻边,又命宫人端来热水,他挽起袖子,拿热帕子替她敷眼睛,另叫沈御医入内,再次替她诊脉。
“回陛下,确是月余身孕无疑。胎像还算稳当,不过妇人怀胎前三月至关重要,娘娘还需静心调养,切忌情绪波动……”沈御医垂首说了一大堆妇人怀胎事宜。
裴青玄听得专注,不时还问上一二,沈御医不敢懈怠,事无巨细地答了。
等交代完毕,御医躬身退下,裴青玄回身去看榻边之人:“御医说的,阿妩可都听……”
剩下半截话停在喉中,光线晦暗的床帷间,年轻小妇人已歪着脑袋靠在高枕,双眸紧阖,疲惫睡去。
见她这睡相,裴青玄低笑一声,紧绷的下颌却变得放松,连着眸光也变得柔缓。
轻手轻脚将她放平躺好,掖好被角。
离去前,又忍不住弯下腰,侧耳凑近她平坦的腹部。
小心翼翼地,怕把她吵醒,又怕将孩子压坏,初为人父的奇妙喜悦在胸口翻涌,他恨不得现在就大开宫门,摆它三十天的流水席,敲锣打鼓放鞭炮,叫整个长安,不,整个大渊、乃至四海番邦,这普天之下芸芸众生,都知道他的阿妩怀了他的孩子,他要做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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