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艰难地打着字。
傅星徽对此一无所知,他表面云淡风轻地喝了一口水,抿了抿唇,看着出现在同一个聊天界面的两个头像,心跳有点儿快。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自什么样心情手速飞快地换了头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连手机里唯一的一个表情包都发出去了。
那个小猪原地转圈的开心表情包是他除了系统自带之外唯一的一个表情,还是他的助理小田硬要教他怎么存表情包的时候给他弄的。
傅星徽平日里需要联络的多数都是些连小黄脸都不用的大导演大老板,微信聊天里,充斥着成年人表面无趣实则话里有话的对白。
因而他以前觉得表情包这种东西于他而言完全没有意义,能用打字和说话解决的问题实在不必多此一举去发表情包。
然而他今天就是发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只能安慰自己,他真的很喜欢纪朗的那副画。
对面的“正在输入中”状态持续了很久,久到傅星徽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不该换头像的时候,纪朗的消息终于发了过来:“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傅星徽扯了个谎,“晚上有工作。”
“哥,宋琦哥说你很辛苦,经常无缝衔接地接戏,你要好好休息。”
“还好。”最开始拍戏的时候是会觉得累,尤其碰上排戏很满的剧组,不过久而久之,傅星徽的身体已经习惯了,也就不觉得难熬了。
“哥,少拍点戏吧,”纪朗半开玩笑地说:“你都快三十了,换成码农都要退休了。”
“而且……你的每部作品我都看好几遍,结果一年休息的时间全拿来看你的剧和电影了,你也让我歇两天吧。”
他是故意夸张着说,原本是逗逗傅星徽,顺便借着玩笑话说两句真心,没指望傅星徽回答什么,傅星徽却回了他一句,“那我考虑一下。”
“啊?”
一瞬间的惊讶后,纪朗的心跳直接超了速。
后来也记不清两人聊了多久,直到天微微亮了,纪朗才说:“不早了,睡吧哥。”
傅星徽下意识点点头,才发现他身边根本就没人,也不知道头是点给谁看的。
他扫了一眼窗外,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又低下头看了看他和纪朗一眼根本滑不到头的聊天记录,忽然有几分恍惚。
十九岁拍完《盛年》之后,他也曾经这样和纪朗用手机互相发过很多消息。
那时候智能机还不普及,微信也并不常用,他们还是用的最原始的手机短信。
短信一毛钱一条,所以为了值回短信费,傅星徽每次都会把话编辑得很长。
为了省钱,他一天只回复纪朗一次。
纪朗很细心,一开始会给他发很多消息,没过两天,他就想明白了傅星徽金钱上的窘境,调整到了和傅星徽一样的频率,照顾着少年人敏感的那颗自尊心。
第一条短信是从纪朗开始的,最后一条短信是以傅星徽的回复结束的。
从《盛年》一月末杀青,到纪朗九月一号开学,大概七个月的时间,他们通过每天各自一条短信的频率和对方保持着联系,充满了不必多说的默契。
直到燥热的暑假结束时,交流才戛然而止。
可九年过去,傅星徽依然记得,那时知道每天都会收到一条短信的安心,和打开信息前对内容充满期待的心情。
那个功能稀少、款式陈旧的黑色诺基亚手机,曾在那些被日复一日的辛苦训练填满的日子里,给过他无可替代的慰藉与支撑。
可大概越是珍视的东西越容易失去。
在那个夏天结束不久,一二年的九月十四号,傅星徽十九岁的最后一天,那个承载了几百条短信的手机就遗失在了南下匆忙拥挤的火车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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