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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如墨的青丝已经结满血垢,单薄的囚服中垂着惨败无力的双腿,他身上鞭痕遍布,指尖不住地滴着血。

“文大人,哎哟,就听洒家一句劝,您看,在这儿磨着也是受罪,不如早些招了罢,早死早超生……”

轰隆一声,巨雷虺虺,剧烈的轰鸣声中,尖细的嗓音被雷雨埋葬。

立枷上的文卿却抬头,很艰难地,仿佛脖子就因为这一个小小的动作断了。

他的双眼已经被挖去了,舌头也被拔掉,血淋淋的眼洞和口中似乎有滔天的怨恨在嘶鸣。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火。

滔天的大火。

文府二百七十一口人化为焦炭,门楣毁弃,血肉涂地。

那天,他只是照常下朝,自长杨道西行,出太和门去东市的糕点铺子买了盒枣泥馅儿的桂花糕。

“还愣着干什么?叛徒文卿终于认罪了,还不快拿文书来!”

福安狠狠踹了狱卒一脚,脚上不收力气,那狱卒默默受了这一脚,唯唯诺诺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美的银匣,展开了匣中崭新的文书。

窗外的闪电短暂地照亮了这狭窄逼仄的牢房,文卿忍着剧痛攥紧了双手。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已经没有了指甲,指骨关节被生生旋挖掉了,仅是凭着一团血肉无望地收缩。

猩红的血顺着惨白凹陷的双颊缓缓流淌,血痂干涸又湿润,湿润又干涸,好像非要将血流尽,才算是尽头。

“哈哈哈哈哈哈——文卿啊文卿,你把持朝堂这么多年,能想到终有一天会被洒家踩在脚下吗?”福安公公甩甩手中的浮尘,拿过狱卒手中的棍棒,轻蔑地敲了敲文卿残废的双腿,鼻子亢奋地吸着气。

当朝宰相一朝沦为阶下囚,他福安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痛打落水狗,文卿掌权后大力推行改革,在王孙官宦间树敌颇多,此时任谁都想踩两脚。

世人皆道帝师文卿足智多谋,岂知此人善为人谋而拙于谋己,以至于为君为国肝胆沥尽,最后却落到这般境地——九族诛灭,死无全尸。

“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①

京城,梅园戏台飞雪,晓谕天下的名旦戚戚恻恻地唱着阎罗梦,红漆大门却被一支金刀锦衣卫闯破,哭喊声盖过了戏腔,大雪簌簌而下,覆盖在血流成河的戏园中。

东市,文卿之尸横陈于路。

金銮殿内,歌舞升平,酒池肉林,昔日最尊师重道的神武帝正温香软玉在怀。

红袖翻飞,黄绮宝床,极尽繁华奢靡,河阳花烛滴泪,龙涎香沉香馥郁满殿。

偌大的皇宫,雕梁画柱与往日无甚区别,可公仪峻只觉得寂寞。贵妃卖力地伺候着,他却怔怔地看着手腕上的青绳,时日太久,已经微微褪色。

二十年前,文卿亲手给他系上,明明只是最普通的青棉编织而成,戴在太子手腕上不合适,戴在天子手腕上更是公然冒犯天子威严,但公仪峻很喜欢。

可他去年才知道,这青绳每个皇子都有,并不是他独一份,连那最低贱的三皇子都分了一杯羹,可能别的皇子早就扔掉了,只有他还愚蠢地当个宝贝。

他问文卿,能不能再给他编一条,和别人都不一样的,最好用金丝编成,缀以珍宝,熏以沉香,佛寺添光。

文卿却摇摇头,说最近藩镇不稳,日夜操持朝政不余闲暇,更何况如今八方来仪,进贡的珍珠宝饰数不胜数,不必由他来编。

大权在握的帝王处处被帝师牵制,事事由帝师裁断,这在哪个王朝都是很罕见的事。文卿大刀阔斧地改革,釜底抽薪,只求天下安稳,海晏河清,皇族的势力因此衰减,门阀士族几乎要动摇国之根本,可公仪峻没多说一字,只要是先生想要的,他都愿意给。

可他只是想要一条和别人都不一样的腕绳,文卿就不愿意了。

有那么难吗?

文卿位居首辅,清流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文家从当年的寒门跃升外戚世家,哪样不是他公仪峻给的?

文卿是帝师,是他的先生,也是他的臣子,他的奴婢,凭什么拒绝他?天底下只要是他得不到的东西,就都该尽数毁掉!

来世,若有来世,他要文卿后悔那一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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