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一信。
辛稷安虽为左丞,和李君甫共任首辅,然而辛府却远没有李府那样气派,亭台楼阁山石园林规模不大,锦屏花簇也少见,只是书斋旁有一片竹林,君子不可一日无竹,林边晒着些茶,像是冬日放潮了,趁着这几天天气好拿出来晒晒。
书斋很宽敞,陈旧纸页的枯黄气息弥漫在各个角落,这里也是辛府的议事厅,清流官员常聚于此,商谈政事。
文卿将手信送给辛稷安,又说了些江南盐铁之事,满座大臣听得频频蹙眉,半信半疑地追问细节,文卿没有多说,下一刻透露的消息却让人嗔目结舌。
“李君甫在扬州广建生祠,当地百姓只知李君甫,不知崇明帝,不知各位大人如何看待此事?”
“……怎么可能?这话可不能乱说,给李君甫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做这种灭九族的事啊……”
“朝政大事岂能由你一小儿信口雌黄?李君甫再无知,也不可能犯此大罪……”
有人甚至直接拂袖而去:“初出茅庐的小子何敢?我等朝廷一品大臣竟在这浪费时间听了这么久狂言妄语,可笑至极!”
文卿却只是平静地饮着茶,时而闷闷地咳两声,好整以暇地等着辛稷安的反应。
也还有几位官员没走。
“晏清,你说此话,可有证据?”
“文卿从不说无凭无据之言,也从不做毫无把握之事。”
“若证据确凿……”辛稷安垂眸沉思。
“李君甫必死无疑。”
文卿咬着后槽齿,面带微笑地说。
前世李君甫斗死了辛稷安,也斗死了他。公仪峻想要名正言顺地处死他实非易事,他本人虽因改革在朝廷积怨众多,但文家除了文谦那一辈,皆在天下满布桃李,改革成效初显,民间声望也十分显赫。
但李君甫身边有极擅伪造文书字迹的能人,一封封勾结戾王意图谋反的信件和公章文书砸在他脸上,连他自己都曾产生过一瞬间的怀疑。李君甫是公仪峻的舅舅,他死了,李家便折去一半,公仪峻也不会好过。
“辛大人,三日之后,荆州会有人证入京,您此刻就可以命人快马加鞭赶至荆州,以防走漏风声,生祠被毁。李家本就是江南盐铁世家,盐铁一事不足以扳倒他们,必要此事先成,方定乾坤。”
辛稷安捋了捋胡子:“晏清,老夫冒昧问一句,你是从何处知道此事的?”
“家父有一姨娘,荆州人,前些日子刚回了趟娘家,听她说起,便留意了些。”文卿将茶放至桌案,不再喝了。
“辛大人把握时机,晚辈便先告退了,来日再来拜诣。”
“等等。”
文卿看向他。
辛稷安转头和几位同僚说:“你们先回去吧。”
几位大臣恍惚着走出辛府,反应过来刚才听到了多么不得了的大事。
当今圣上最恨僭越,昔日孟迩大将军南破乌蛮,北御匈奴,战功赫赫,堪称大夏之长城,然而并未做出任何欺君罔上之事,就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若文卿今日之言属实,那李君甫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丝毫不把崇明帝放在眼里了啊。
之前怒而先行离去的大臣也都存了一分疑心,白家,姜家,慕容家,上官家,唐家都派出一支暗探快马前往荆州,一探究竟。
辛家更是奇快无比,掌握了具体的位置,竟真在荆州找到了不少于十座生祠,规模不等,都是搜刮民脂民膏吞食公帑修成的,然而香火极其旺盛,甚至能与神佛圣贤之祠一较高下。
前世,崇明帝驾崩,公仪峻践祚数年,李君甫生祠一事亦是无人上报,故无人知晓。直到公仪峻下江南微服私访,文卿随御车出行,才在荆州看见大大小小的生祠,面容已经被提前磨损掉了,调查十分艰难,最后即便查明是李君甫,也因为外戚势力牵扯过多,皇帝包庇,竟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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