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冷梅皂荚和汤药的味道。
公仪戾被这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勾得发晕,俯首在他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一时没忍住,抵住了文卿的腿。
双腿是残废的,没有知觉。
但文卿很熟悉公仪戾的反应。
他知道公仪戾照顾他,不怎么碰他不是因为不喜欢他,而是太在乎他。
“先生,我忽然想起——”
文卿反应极快,在他撤身之前紧紧抱住他的腰,语气极淡,仿佛还有些埋怨:“都这时候了,阿昭忽然想起谁,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当然不是!我只是——”
“夜深了……阿昭去将蜡烛吹了罢。”文卿指了指寝殿四处的烛,抿了抿唇,抬手在公仪戾耳边悄悄道,“记得让宫人们守得远些。”
——
新帝即位,百废待兴,江南一带的商贾贸易关乎国本,而盘踞于此的商贾世家根基深厚,无法轻易撼动。
然而新帝诏令和一切改革都需要银两,文卿前世也经历过这样的整治,虽然那时候江南李氏效忠公仪峻,然而帝师文卿执政,明里暗里都受到了不少牵制,如今文卿依法炮制,再次架空了李氏财权,广通运河,疏通财路,江南贸易比之往日更添活力,国库也日渐充盈。
忙碌的时日总是如箭般飞逝,转眼间,便已经到除夕了。
往年的这个时候,文卿便开始亲手书写府中的对联,红底墨字,清流俊逸,骨力遒劲,贴在府中各处十分好看,文濯兰在庭院中煮椒柏酒,而公仪戾则负责去买桃符、钟馗、天行贴儿、金彩、缕花、幡胜、馈岁盘盒、酒檐、羊腔、果子、五色纸钱、糁盆、百事吉、胶牙饧……诸如此类的年货,要凑齐可不太容易,东西南北市到处跑,回来要向文卿喊累,讨要奖励。
而今年太过忙碌,文卿甚至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公仪戾也不能再像以往那样策马行过长安诸市,采购年货,文濯兰也不在庭院里煮酒烹茶,而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宫,和淑皇贵妃,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在一块儿下棋。
“陛下近来还好么?”文濯兰落下一颗黑子,“我听闻朝廷上不少江南官员因不满商贾改制被贬,晏清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连相府都很少回。”
“晏清这几日都歇在养心殿,不必担心,阿昭会把他照顾好的。”太后观察着棋局,久久没有落子,“阿昭近日么……哀家总觉得他志不在此。”
文濯兰一听,来了精神:“姐姐何出此言?”
太后沉默片刻,在棋盘上犹豫着落下一颗白子:“只是猜测罢了。”
公仪戾还很小的时候,大概五六岁,就曾和他说过,总有一天,他会带着她离开冷宫,离开京城,去舅舅曾经建功立业的地方。
那时候她便知道,她的儿子没有帝王野心。
他的愿望很小,只是想一家人幸福地在一起而已。
可惜时局容不下这样的愿望。
她心中有恨,文卿也有未竟之志,他身边几乎所有人都在竭力将他推上那个位置,只有他掌权,所有人才能平安,才能心安。
可是如今,她却有些后悔了。
崇明帝死于鸩毒,那杯酒是她亲手给他灌下的,报的是当年孟氏灭门之仇,但当看见崇明帝的死状时,她心中却感受不到丝毫快意,即便崇明帝死千百遍,她的哥哥,她的家人也不会回来。
她只有阿昭了。
然而如今她的阿昭却因为她们所有人的愿望在皇位上勤政操劳,去不了他真正想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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