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若是你,未知能做到几分。”西原侯突然话锋一转,一句话犹如炸雷,直落郅玄头顶。
郅玄没有抬头,颈后已然冒出冷汗。
室内的温度并不高,他却像是坐在火炉上,随时随地都可能被火焰吞噬。
一直滔滔不绝的西原侯突然停下,他不再讲述历史,而是认真地看着郅玄,耐心等着他的回答。
郅玄暗中苦笑,心中十分清楚,这一次他不可能蒙混过关。
他不确定门外是否埋伏着刀斧手,万一他有哪句话说得不对,是不是立刻就会摔杯为号。
“为何不答?”西原侯沉声道。
郅玄用力闭上双眼,再睁开,迷茫和担忧退去,只余一片坚毅。
“玄不知,问我者是君上还是父亲?”
这句话着实大胆,出乎西原侯预料,也和他之前的小心翼翼截然不同。
“有何区别?”
“若为君上,玄惶恐,不为世子岂敢妄言。若为父亲,玄不堕祖宗威名,必当竭尽全力。”
话落,郅玄抬起头,直视西原侯,腰背如钢刀笔直。
凝视他片刻,西原侯忽然笑了,笑声由低到高,甚至有几分癫狂。
听到声音,门外的侍人吃惊不小,却不敢轻易窥伺,只能站在原位,猜测是何事让国君大笑。
自从遇刺重伤,不能领兵出战,西原侯再未这样笑过,以至于让许多人忘记,他年轻时是何等意气风发,豪迈爽朗。
郅玄不出声,等着西原侯停下。
良久,西原侯终于笑够了。
大笑让他耗尽了力气,情绪过于激动,他只能双手撑在案上,发出几声咳嗽,重重地喘着气。
郅玄留心观察,发现西原侯的一条手臂正微微发抖,显然,他的旧伤又开始痛了。
西原侯的直觉极其敏锐,郅玄来不及收回目光,就被抓个正着。
清楚看到西原侯眼中的凶光,郅玄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脊背发凉。强忍住没有低头,强迫自己和西原侯对视。
他不能说完全了解西原侯,但他了解人性。
如果这个时候避开视线,很可能让对方陷入暴怒。
四目相对,郅玄的汗出得更急,沿着他的脖颈流下,浸入衣领。
西原侯深深地看着他,忽然叹息一声,挽起自己的衣袖。
映入郅玄眼帘的,是一条因骨折变形的手臂。两条丑陋的疤痕沿着肘弯处攀爬,一直延伸到肩头。疤痕形状很不规则,很难断定是由什么武器造成。
西原侯无心为他解惑,只道:“看清楚了吗?”
“君上……”郅玄嗓子发干。
“若你为国君,可会如我?”
郅玄的心在狂跳。
今天的一切都太不合理,眼前的西原侯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和他之前了解的截然不同。
“莫要想着搪塞。”西原侯放下衣袖,遮住隐隐作痛的手臂。起身绕过桌案,站定在郅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沉声道,“若你为国君,可会如我?”
“不会。”这一次,郅玄没有逃避,直视西原侯,给出对方答案。
“善!”西原侯再次大笑,“狡诈如狐,果然如你大父。”
西原侯转过身,郅玄身上压力顿减。看着对方的背影,很想问一句:说自己的亲爹狡猾真的好吗?若是上代西原侯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得想要掀开棺材板?
看着重新落座的西原侯,郅玄压下疑问,迅速打起精神。
演戏也好,真意也罢,今天的事处处透出不寻常。但也能看出一点,西原侯在试图修复和他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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