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起火把,长街上蜿蜒出两条火龙。
火光映照星光,整条长街亮如白昼。伴着蹄声阵阵,车轮滚滚,不知有多少人将辗转反侧,彻夜不眠。
国君府内,侍人婢女忙着撤下餐盘,移走木桌,清扫大殿。
食物的香味残留在空气中,掺杂着浓郁的酒气,混合成一股奇怪的味道。不难闻,却也不是多好的体验。
北安侯父子移至后殿,侍人送上温热的布巾,供父子三人擦脸拭手。
少顷,婢女送上甜汤,既能解酒也能暖胃。
甜汤饮尽,婢女撤走空碗,侍人尽数退下,殿门关闭,室内仅剩父子三人。
半人高的青铜灯靠墙而立,灯身暗藏管道,点燃许久,室内不见半点烟气,只有灯火辉煌。
作为大军主帅,世子瑒率先开口,向北安后禀报国战经过。虽有战报送回,许多细节无法写明,不能落于笔下,只能当面口述。
在世子瑒总结时,赵颢轻易不开口,遇到北安侯问起,他才会补充几句。句句切中要害,皆是关键所在。
北安侯最关心的是战利品。
按照之前的计划,灭南幽国后,必鲸吞蚕食其土。不料南幽侯神来一笔,禅位赵颢,提前结束这场战争。
北安侯想要粮种也想要土地,但不能从儿子手里抢。
这就带来一个问题:战利品如何解决。
除非人王下旨召天下诸侯共讨,很少有诸侯国在战争中彻底湮灭。
诸侯国之间的战争基本是两种情况,胜者得到土地、城池、人口和粮食,败者或如东梁国签订盟约,或沦为胜者的附庸国,国君氏族失去权力,名头依旧能够保留。
南幽国的情况实在特殊,不能以常理论之。在大军归来之前,北安侯召群臣共议,一直没能商议出结果。
继承爵位的是赵颢,北安侯的亲生儿子,世子瑒的亲兄弟。父子亲情血浓于水,兄弟之间的关系也十分不错。套用旧例明显不合适,想用新法又拿不出太好的章程。
这种情况十分难办,稍有不慎被人钻了空子,放出风声肆意造谣,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北安侯绝非杞人忧天。
中都城的消息不断传来,让他见识到流言的威力。
人言可畏,若有人趁机大做文章,肆意挑拨父子兄弟间的关系,短期不会出现问题,日子长了,难保不会心生猜疑,让彼此之间的关系出现裂痕。
这样的情形北安侯不会乐见,世子瑒和赵颢也是一样。
然而现实问题不能置之不理。
国战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放弃战利品必不可能。丰产的粮食必须拿到手,这就需要赵颢让步。如果赵颢不点头,恐对国内氏族无法交代。
北安侯眉心深锁,视线扫过两个儿子,不想造成误会,自然不会隐瞒事情关键,干脆和盘托出。父子三人一起开动脑筋,集思广益,希望能想出办法。
让他不解的是,面对他提出的问题,两个儿子的表现都有些古怪。尤其是大儿子,好似有话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嘴巴张合数次,表情一言难尽。
北安侯看不惯世子瑒的表现,命他有话快说,不要这副奇怪的样子,让自己感到手痒,突然想揍儿子。
“父亲,事情是这样……”世子瑒看一眼赵颢,见他没有阻拦的意图,当场道出西原侯送出的二十车礼物,重点提到两车粮种。
“西原侯手中有农家,擅种植,育出高产粟麦,宜北地种植。”
世子瑒言之凿凿,以粮种作为引子,道出南方稻米虽好,北地却无法大面积播种。气候土地不适宜是其一,国内长期以粟为主粮,突然下令种植新粮,国人未必情愿。
北安侯固然强势,终不能无视规则。强行下令,万一引发众怒,以北安国人的彪悍,难保不会上演庸国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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