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昭昭,江湖若大,谁还能记得那些如流星般一纵即逝的江湖客呢?
只有他记得。
有那么一时片刻,天地为庐,温客行找到了三尺宽的方寸之地,竟能和另一个人这样平平和和地坐下来,一起怀念一对对于这世上绝大多数人而言,无足轻重的老夫妻。
他听见那人在蝉鸣与风声中,不轻不重地说道:“若一个人一辈子只有自己,随时随地总防备着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跟谁也不亲,跟谁也没感情,只能自己疼自己,那岂不是也太可怜了?当坏人,太苦了。”
温客行当时有种动物,想将自己这一世的苦痛全都倾吐而出,把满腔的委屈倒给那未言明的知己看一看,却始终无法做到,只能藉一个荒腔走板、不知所云的亲烩故事透露出只言片语。
太苦了!他想道:当坏人,太苦了。
阿絮,为何我与你不能早相识十年?为什么我与你相识的时候,我已经是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而你竟已经重伤濒死?为什么这世间,家和美满的总要家破人亡,好友知己的总要相见恨晚?
英雄末路,红颜终老,人若是想按自己的心意活着,该是有多么艰难?
许是从那时开始,温客行心中突然生出如心魔般的执念,他想:为什么我不能随心所欲一回?为什么我不能留住他?
傀儡山庄中,趁那人重伤,温客行一时鬼迷心窍,竟想要把手压入他的气海,想着:只要一下,纵然有些痛苦,但只要一下,就能把阿絮长长久久地留在自己的掌心里。
这一路积攒的狠心,却始终败在那一句有些凄然的“别人不明白,难道你也不明白吗?”中。
我怎能不明白?
生平所见,芸芸众生,仅有阿絮一人沉甸甸地压在心尖,他对这死叫花子一让再让,让得剜心蚀骨,不忍忤逆他分毫。
这就是做人的滋味吧。
这就是……
天下无敌卑鄙小人如过江之鲫,也有卓尔不群如龙雀者,在傀儡山庄的那个年,几乎是他三十年来最平安喜乐的一个年。
他、阿絮,还有张成岭那个小鬼,他们杀鸡炖肉、烹羊宰牛,分了一碗乡间浊酒。
他把阿絮重伤后容易冷的手揣在怀里暖着,就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化了,温客行觉得自己竟然有些醉了。
阿絮嘴上刻薄,心却软得不行。
阿絮这样大的一个人,竟然不敢吃核桃。
阿絮是个好酒劣酒一并往嘴里倒的牛饮之人。
阿絮是……
此生萍水相逢的知己、挚友……心上人。
可是美梦终有一醒,江湖还有诸多事端,他亲手掀起的腥风血雨还未曾停歇,而青竹岭的惊涛骇浪,多方已至,还有一颗定盘之星尚未归位。
鬼主他即是油嘴滑舌的化外之人老温,也是红衣染血的鬼主,这本该风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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