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帝今岁六十一,刚过花甲之年,平日醉心书画,近年来又不知得了哪个道士撺掇,开始在后宫炼丹求长生,戴着一顶金符道冠,一身绣龙的袍子,道士不像道士,皇帝不似皇帝,略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群臣就坐。
“中秋佳节,各位爱卿请随意,尽兴便可。”
天启帝赵懋和蔼可亲笑道。宫女过来上菜,游淼忍不住多看了赵懋几眼,心想这就是皇帝?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到皇帝,看上去和太子、赵超都不像么?似乎也有那么一点点像。
天启帝只与李延随口说了几句,却对陈庆的兴趣十分浓厚。赵懋:“我见你文章上所谈,得天之道,这些是谁教你的?”
陈庆说:“回禀陛下,乃是臣小时在家乡横山青峰上,跟随一位世外的道长所学。”游淼耳畔听着皇帝与榜眼的对答,却是心不在焉,看到天启帝身边还有个空位,但那空位却迟迟没有人来。是谁的位置?游淼转头看另外两席,赵超没有来。这个位置多半是赵超的。赵懋若有所思捋须,说:“此人今年几岁?”陈庆恭敬道:“回陛下,自臣离开横山时,师父已有一百三十一岁了。”
筵席上所有人同时动容,游淼忍不住问:“世上还有人能活到这般高龄?”游淼倒是不疑陈庆,但这话听在数人耳中,便显出质疑之意了,陈庆说:“少忧寡欲,顺应天道,无为而生……自、自然能高、高寿。但……活到几岁,活得如、如何,这也没甚么可攀比的。
譬如说……嗯,譬如说蜉蝣朝生暮死,也是天地间的苍生,难道就——比不上龟鹤吗?自然不会的。”赵懋沉吟未几,笑道:“有道理,这话又是得了道家真谛,活多少岁数,实则无需强求。你就是游淼?”游淼忙道:“臣是,流州人士,游淼游子谦。”
赵懋想起来了,看看筵席左侧,国子监大学士,那老头缓缓点头,赵懋又问游淼道:“朕看过你的家世本,你游家在江南,也是大户了。宫中的贡茶,都是碧雨山庄产的。”游淼心道赵超怎么还不来?罢了,既然问到,不如顺着朝下说。游淼道:“臣自小离家,在京师念了几年书,后又回去,现已与父亲不和,被赶出了家门。”
“哦?”
赵懋笑道:“为人子弟,须得在父母膝前尽孝才是,我看你文章辞藻,倒是带着孙舆的一股锐气,他是老而弥辣,你是初生牛犊,心气高远不假,却略通大义,怎的会沦落到被父亲赶出来的地步?”游淼叹了口气,李延却笑道:“陛下有所不知,游子谦昔年在京,也与臣在一处玩过几年,后来回家去,连嫡子之位险些都被夺了,多亏了他娘生前留下个山庄,一年产出才供得他读书花用,能回京来,实属不易呢。”赵懋一听之下便即色变,说:“怎么回事?怎么连嫡子都能废?游淼,你仔细说说,若有不平处,朕给你做主!”李延眼里带着笑意,示意游淼说就是,游淼暗道李延你这小子够狠,便拣了些事,与赵懋仔细说了,包括他爹娘,以及后来的那位长子大哥,以及沈园。最后说到父亲因母亲之由,素来不喜自己的事。
游淼笑道:“还是只得靠自己了。”赵懋听得微诧,转念一想,似乎被勾起了什么,长叹一声。
赵懋:“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母好歹也是你父的结发夫妻,怎能如此不顾恩情?纵是父母交恶,你身为子女,又有什么错?”游淼道:“如今家中说是说两个嫡子,我也无心去与大哥争什么了,况且心思也不全在种地上,当年在京城买了个忠仆,幸得他陪伴,这些年里,慢慢地也就过来了,想朝陛下讨个恩典,去了他奴的身份,入个民籍。”赵懋冷哼一声,说:“此事好说,一句话的事,朕准你所请,倒是你那父亲,罔顾圣贤之礼,嫡庶之别,天地君亲师,全不放在眼中,连这等事也做得的?!”
游淼反倒骇了,忙道:“陛下息怒,息怒。”赵懋说:“简直是无法无天!七出三不去,都照你父这样,两个正妻,两个嫡子,岂不都乱套了?
你倒是说说看,黄卿……”“陛下息怒。”那国子监大学士安抚道:“此事确实于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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