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住玳安儿衣领怒道:“放你娘的屁!休与你爹胡乱唱和,平白污蔑人!你怎知他与人做得甚么勾当?编得有鼻子有眼儿似的!”玳安儿闭眼颤声道:“我哪敢编?是我冒爹之名,造了封拜帖儿,领他去的!”徐应悟一时悲愤失语,手上脱了力,玳安儿趁机一猫腰溜之大吉。
徐应悟恨得抽气直喘,西门庆翻眼嘲道:“官场上的事,应二哥不是通透得很?读书人多了去了,谁比谁能耐?无人托举,你纵有滔天的才学也难出头。他是读书的料?呵呵,不是顶着我的名儿,只怕他有心卖屁股,还无处……”说着脸上重重吃一掌掴。
西门庆立时脸色煞白,衬得耳朵前边儿五指印儿愈发鲜红欲滴。他瞠目瞪着徐应悟,豆大的泪水串珠儿似的滚落。他思想这一巴掌是为谁而打,不由得心如死灰。敢情在徐应悟心里,张松才是他心尖尖儿上珍爱呵护的好人儿,自己哪还有半点分量?
两人屏息对峙良久,西门庆突然开口,语气竟十分平静:“你走罢,横竖你心里已没我,硬凑一处,倒把你我……都耽误了。”末尾几个字却被眼泪呛得出不来声儿。
徐应悟眼里晦暗无光,像早有预感,甚至期盼已久似的,毫无二话转身便走。他迈步出门的一刹那,听见西门庆在他身后撕心裂肺哭叫了一声“应二哥”。
我不是你应二哥,徐应悟默默回道,随即头也不回奔入夜色中。
西门庆颓然坐回榻沿上,只觉万籁俱寂,满眼虚空。他忽然忘记自己该如何想、要做甚么,只痴痴望着徐应悟消失的漆黑门洞,懵怔失措呆了一宿。
自此,徐应悟就安心在百惠堂坐诊瞧病,可来找他看病的人,却日渐稀少了。另外,竟一直不见张松回家。
一日徐应悟早起开门执业,直到晌午也没来半个病患。他心里烦躁,再坐不住,便同柜上打了个招呼,出门上街闲逛散心。晃到西门家生药铺门面前,恰巧迎面碰上玳安儿打里头出来。
“应二叔。”玳安儿唱了个喏招呼道:“您老人家得闲进来坐坐?我这就给您叫壶好茶。”
徐应悟自不愿踏入西门家产业,可眼下有话要问这小厮,只得拉下脸面谎道:“有劳玳安哥儿。咱家缺几味药材,人都说你家南北通达、货色齐全,我来瞧瞧……”
玳安儿原本只随口客气则个,不承想这人当真要坐,一边纳罕,一边急忙转回铺里,扬声叫伙计上好茶伺候。
少顷茶来,徐应悟浅啜一口,放下茶碗道:“贵铺可有犀角、虎骨、黄精、海马这几样儿现货?”
玳安儿站在下首咧嘴笑了:“有是有……应二叔要赊多少?”
徐应悟听了这话先是一愣,而后豁然意会。他早想到,百惠堂是西门庆暗地里为他买下的,因此他从不过问药房营收,心知帐房先生自会同玳安儿交割。可自打他从西门府出来,医馆便不复往日门庭若市的盛况,他不得不怀疑,从前那些找他看病的人,莫不是西门庆使钱招来哄他玩儿的!这玳安儿开口便问他“赊”多少,说明百惠堂已亏空不少,根本拿不出上货的银钱。
“百惠堂上月贴了多少?”徐应悟面不改色,假意随口问道。
“七十……”玳安儿漏了两个字便觉失言,紧着捂自己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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