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只手还握着她的,另一只手去接保姆递来的热水。
“再待一会。”
他把热水拿给她,让她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老人家都开口了,照顾下她的面子,再等十分钟,好吗?”
最后两个字,像是在温声询问她的意见,实则是在哄着她。
哄她再留十分钟。
明知道林琅对他的请求没法拒绝。
林琅沉默几秒,最终还是接过他递来的水杯。
温热的,在她掌心,将那股凉意短暂驱逐。
裴清术被奶奶叫到楼下去了,说是前阵子去庙里求的签,至今没有解。
裴清术看了眼签文,泛黄的竹条上写了八个字
——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裴清术看完后,将那签放回签筒。
老太太见他这副模样,心焦如焚,问他可是不好的意思?
他轻声笑笑,扶着老人坐下:“中签,不算好,但也不差。”
老太太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这会才回味过来裴清术刚才那个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先让她对这签的期望值没那么高,再告诉她结果。
一起一落的,中签反而还成了好事。
老太太捂胸口,又笑着问他:“那这签文的意思是什么?”
北城的冬天不像东北那边,气温低至零下是常态。
这边的冷好比钝刀割肉,不会直接要你的命,而是先给你化出一道伤口,再反复磋磨痛处。
带着痛感的寒。
从足底开始。
“此尘世之事,无以两全其美者。”
裴清术说话总是不紧不慢,好像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着急。
老太太总嫌现在的年轻人太过急躁,不管做什么都讲究速度。
也不知道急着去干嘛.
尤其是她家那个小孙子。
所以对待裴清术,她总多几分喜爱。
他这个年纪,非但不浮躁,反而还带着一种无需岁月沉淀的稳重。
难得。
是楼上突然传来的巨大动静,打破了这冬日午后的闲暇寂静。
老洋房很多年了,前些天下了场大雨,露天阳台的玻璃摇摇晃晃。
刚找了工人来修,也因为下雪而推迟。
老太太拍腿站起,要上楼。
嘴里焦急念着:“忘了叮嘱他们别去阳台那儿了,别是玻璃掉下来砸到了人。”
嘈杂声还在继续,保姆刚泡好了茶端过来。
裴清术往楼上看了一眼,收回视线。
他伸手接过茶,礼貌道谢。
泡茶和做饭一样,喝完,才算是对泡茶之人的尊重。
茶杯还在手上拿着,裴清术看见徐初阳抱着全身是血的蒋杳急急忙忙跑下楼。她痛苦皱眉,倚在他的肩上。
嘴里喃喃念着他的名字:“徐初阳,徐初阳。”
他温声安抚她:“别怕,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他的外套盖在她身上,将她严实包住。
身材纤细的蒋杳在他怀里,像个精致的娃娃。
他抱起她,并不费力。
裴清术看着那辆黑色的SUV开走。
空气中浮动的血腥味,让他稍有察觉,总之,不是特别好的预感。
-
不知是谁将麻将桌拖到了阳台,明显进行到一半的牌局,此刻满是碎玻璃。
而头顶那一片巨大窟窿似乎在无声述说,那些碎玻璃的来源。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林琅无声站在那里。
那双空灵到,好像没有太多东西的眼睛。
此刻连最后一点情绪也被连根拔去,从她的眼里,从她的身体里。
彻底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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