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如果有什么事情做对了,大概是用尽手段,从房主手里买下了或骗走了我们住的小破房子。
我们半年不会通一次电话,好不容易她打来一次,说的是,你妈要有钱了,麻溜给我把合同签了。
我让她自己来。她沉默。
我说算了,疗养院确实远,我去。
她在那边笑:“还挺心软。”
我说钱我拿着。
她把电话挂了。
于是故地重游,碰到小时候记忆中唯一的同龄人。我不太常回去,一是我们母子在这条街上名声实在不怎么样,二是没有做好面对过去的准备。
这次回去,才发现它跟我记忆中不同。我以为是张牙舞爪的怪兽,实际上如此羸弱陈旧,已经伤害不了我。
站在斑驳的路灯杆下的时候,碰到了同龄人张。他先认出我,对我打招呼,很有些惊喜,问我过得还好吗。
我说挺好,你呢。
他也对我点头,说现在在一个饭店做厨师,还不错啦。
小时候或许因为我是邻居里唯一和他年龄相仿的人,他对我总很热衷,哪怕我妈几次宣扬我和她的不光彩,他被他妈妈骂或是瞪,也要来找我玩。说过我闷,但依然拉我打电玩,也依然仿佛很熟地用零食换我的作业答案。
后来上不同的初高中,联系渐少。高中时他四处乱逛,撞见江送我,亲了一下。
现在想来我对他有些感激。他并未声张,只是私下悄悄问过我,你妈妈知道吗。
表情苦大仇深,我忘了我当时怎么回答,似乎只是被他逗笑。我没那么在意这件事。反正爱情这件事里,性取向可能是我妈最不在乎的部分。他又不会捅到学校,那就没关系。他讨厌我也没关系。
最后一次见面,是高三暑假。我高考笔记卖了不少钱,又趁机搞了个辅导班,教理科。
我家环境太差,所以当的是家教,去还没开学的低一级学弟学妹家里上课。
某天晚上回来,他说他想先去自己学校所在的城市里看看,打点散工,跟我说再见,我说好。
他说看到我的采访了,考得真好啊。牛逼。我说谢谢。
他说你和那个男的还在一起吗?
我说没有了。
他哦了一声,挠挠头,说那啥我不歧视的,咱们以后还联系。
我说嗯。不过我和我妈可能也会搬家。
他嗯一声,随后我们挥手告别。
后来没见过面,因为我不发朋友圈,所以活在我对他单方面的点赞里。
现在他仍对我挥手,胖了点,笑起来还是小时候的样子。他说你也来签合同的啊。
我说对。
他说你拿了钱有什么打算啊。
我说不知道,排得到的话,买套房付首付吧,你呢?
他说,打算攒攒钱自己开个店面。
我说加油。
他对我笑,说你现在在做什么啊?
我说给人打工,电脑方面的。
他露出崇敬的样子,哇好厉害,难怪小时候数学就很好。
我说会做菜更厉害,给人以生活。
我们站着,在路灯杆子下抽了几根烟,去签协议,路上经过以前一起玩的地方,就随意聊几句。
结束后他邀请我去他们饭店,我同意了,然后我坐着他的车,下来,碰到江。
江这天穿得很像那么回事,周围不少人在暗暗看着他。
我挺诧异,转眼又觉得好像说得过去。张做厨师的店是个网红店,那一片年轻人爱逛。我只是嫌人多,去得少。
所以我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下一刻发现江盯着我们俩看。
我以为他们俩只见过一面,或者是张单方面见过江,断不至于还有印象。但下一刻,江很自然地走过来,问我,今天怎么难得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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