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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劝他,“你别这么轴,非要有感觉,很多人这辈子遇不见一个喜欢的。”

沈聆染低下头,极轻极轻地笑了。

沈宛鸿这才意识到,他曾在年少时遇见过。

原来,他从不曾忘记。

又是一年腊月十五,沈聆染的生辰。今年没有铺张的生意往来,沈家闭门谢客。

沈宛鸿坐在堂前,他前几天中风刚出院,握龙头拐杖的手还是抖的,厅门大开,沈聆染被人从工坊叫回来。他长大了,骨架张开,肩膀挺拔,身躯如玉如松。

沈宛鸿叫他坐在自己身边,拿起桌上金黄的晖圆糕说:“尝尝。”

沈聆染接过来,低着头并没有往口里送。

沈宛鸿侧目瞥着,已经有五年了,他没尝过一口。这孩子从小生气就喜欢闷着不说,这回,暗暗跟自己闹了五年无人察觉的别扭,颓自折磨。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这儿子变得稳重知礼,尊他敬他,再不跟他吵架抬杠,高傲仰着下巴说话。

他觉着生疏,故意挑衅,抬杠,妄图找回一点当年感觉,可沈聆染总不搭腔,他默默地,闷闷地做自己的事情,叫人看不透心思,沈宛鸿想做出什么缓和,却又无从下手力不从心,父子俩近坐着,却又好似隔很远再不亲近,他觉着悲哀。

昨天,沈宛鸿心血来潮去工坊看看,他看见沈聆染穿着白衬衣,挽起半截袖子,腰背挺拔,低头悉心指导工人做活。

他甚至不知道,沈聆染鼻梁上的眼睛是什么时候戴上的,只是那一瞬间的感觉,他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像极了梁堂语。

最最深爱,莫过于将自己活成了他的样子。

沈宛鸿拄着拐杖坐在堂前,目光看向门外,寒冬腊月,又是一年萧瑟尽头,“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托人送来一盘,我知道的。”

最初几年他拦着不准进门,后来沈聆染什么糕都不吃,他不愿意生日还叫他扫兴,于是让沈启明悄悄给他,只是不准提起梁堂语。

沈聆染恍然想起什么,一把掰开手里晖圆糕,里边塞了满满的蜜饯干果,瞳孔颤动,瞪大眼睛——真正的晖圆糕是没有馅的,只是他小时候爱吃甜,吃多了坏牙,全家把糖藏起来。他妈看不得他过生日哭,偷偷把蜜饯藏在糕里。

这是个秘密,就像是天上能哄人的满月,除了他妈,就只有梁堂语知道。

那年生日匆匆一别,沈聆染没来得及解释这糖馅的由来,因而在梁堂语的观念中,晖圆糕就该有蜜饯。

他拿着糕,指尖颤抖,这样的童子献寿糕每年都会出现在桌上,可他却从未尝过一口。

这是他亲手刻的模子,怎么能认不出来了呢。

原来这些年隐而不发的不仅是他,他师兄在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坚守承诺。

梁堂语君子端方从不食言,他师兄答应过每年都要陪着一起过生日的,又怎会骗他。

沈聆染泪流满面,痛苦地把脸深深埋进双臂间。

两只麻雀在檐下叽喳吵闹,沈宛鸿看着他哭,又望向院墙外辽阔的天。以前他总盼这孩子能稳重些再稳重些,早日能够独当一面。

可最近开始,他突然无比想念以前生气时候会没大没小喊他“老头儿”的孩子。

这次中风叫他经历了一朝生死,再醒过来,突然对有些事不再那么执着。

光阴须臾,聆染堂已经传承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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