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映在河里的景色, 像被人扣在杯子里的月亮,漂亮的想让私藏。
等他再回港,舅公因为一场流感进了疗养医院,九十几岁的老人, 身体变得异常脆弱。
老周自从滇南回来后, 就去世了。当时舅公什么都没讲,只说了一句, 他累了, 让他休息吧。
年龄对年长的人已经变得模糊, 也成了一种记忆,好像都变得无关紧要。
Eric带着他的书, 坐在舅公床边,每天给舅公读两页。
梦里, 滇南的天气还是那么晴朗, 云是云, 山是山。
梦里的阿琼一头乌发, 编成细辫子,然后盘在脑后,看起来俏皮青春。
她说,马队就快回来了。
她父亲是龚家商队里,走茶马古道商帮里的牵马人, 她出生在龚家,母亲是二房主母的梳头丫头,后来成亲就在龚家,生下她,她也就生长在龚家。
龚家富贵百年,总有富贵的道理。
“逸昌,今天的作业写完了吗?”
“逸昌,今天你去帮阿城叔叔看看账目。”
“逸昌,不要贪玩,到时候让你爸爸带你去北京考试。”
母亲总这样叫他。一直会提醒他好好学习。
他是家里的幼子,其实是二房的幼子。
伯父进京任职,伯母和他结婚后,一直没有生育,他就离家了,而且一直都没回来。直到后来伯父做官了,她也没有和伯父去任职,而是守在祖宅里,照看祖父祖母。
他父亲是家中老二,生的很凶悍,看管着家里的生意,但是因为有了三个儿子,他屋里还有两个妾,也不缺儿子,祖父祖母做主,就把最小的他过继给了伯父。
所以他就成了伯父的儿子,成了长房长子。
生父生母,变成了二叔二婶。
生活在祖国的边陲,他十三岁为止,没有离开过这里,也不觉得龚家这样的家庭有什么不对。
镇上的学校他随便上,他年纪小,也聪明。龚家的家世,没有人敢为难他。他的两个堂哥早早就不念书了,跟着二叔做生意。
小时候,阿琼为他缝的书包,他从来不带,因为母亲遣人接送他,有人给他背书包,有人给他打伞,连下雨天都有人背着他……
他的十三年人生过的几乎没有烦恼,只要他的要求,母亲没有不应的。
二叔和二婶,也对他极好,仿佛没有人不喜欢他。
阿琼从小跟在他身边,他初初学写字的时候,因为无聊就开始教阿琼。
他总自豪,阿琼是他的学生,而且他把她教的很好。
正逢镇上有集市,家里人都去集市了,他进门喊:“阿琼!”
母亲笑着说:“她父亲回来了,这几天随她父亲去走亲戚了。”
逸昌不懂:“走什么亲戚?她还在上学,我给她布置的作业她还没写完。今天还有新的作业。”
母亲笑着说:“她已经学得够多了,哪家的女孩子读这么多书?又不是去考状元,是时候找人家了,她已经十六了。”
逸昌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问:“找什么人家?我都说好了,我们到时候一起考学,去昆明,去京城读大学。父亲都答应我了。”
母亲只管笑温柔说:“又说胡话,那都到什么年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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