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已经掌灯,但并不明亮。
裴砚站在昏暗灯烛前,幢幢烛火落在他漆沉眸底,冷峻中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冰冷。
孔妈妈心中忐忑,只觉松风林内潮冷,朔风砭骨无孔不入灌进她皮肉骨缝深处,不过是短短半刻钟,就手脚冰凉,没了知觉。
“孔妈妈近来做了什么?”裴砚语调淡淡,看似漫不经心问。
孔妈妈心口猛地一跳,背脊冷汗霎时溢出,她想到了什么,但她不能承认。
最终咬牙道:“回主子,老奴平日除了悉心伺候少夫人外,便无其它。”
孔妈妈说完,并不敢抬头去看裴砚,垂在袖中的手掌微微颤抖着,四周寒意沉得快要喘不上气来。
这时候,“啪嗒”一声。
是木盒落在书案上的声音,还伴着玉石碰撞的清脆声。
孔妈妈瞳孔倏然一缩,震惊之下,抬眼看去。
就见裴砚慢条斯理打开书案上那个不过比巴掌大些的檀木匣子,匣子内珍珠圆润硕大、宝石琳琅满目。
正是她这段时日来,找机会出府,陆陆续续卖出去换了银票的珠宝。
孔妈妈再也坚持不住,膝盖一软,浑身失了力气朝裴砚直挺挺跪了下去,浑身抖如筛子。
“主子。”
“老奴该死,这都是老奴一时猪油蒙了心,做的错事。”
裴砚深深看了孔妈妈一眼,他凉薄唇瓣勾着:“孔妈妈做的这事,少夫人可知晓。”
孔妈妈勉强抬起头,朝裴砚道:“回主子,老奴做的这事。”
“少夫人并不知晓。”
裴砚闻言,他忽然笑了,那种低哑的,透着嘲弄的冷笑。
凉风扑面,吹得他鬓角发丝翻舞。
“妈妈倒是忠心护主。”裴砚垂眸,居高临下看着孔妈妈讽刺道。
“主子。”
这一刻,孔妈妈彻底慌了神色。
她跪在地上,朝裴砚祈求道:“一切罪行老奴一人承担,老奴甘受责罚,只求主子不要把老奴撵走。”
“除了这匣子珠宝外,孔妈妈还换了什么?”裴砚冷声问。
孔妈妈浑身一抖,她整个人跪着匍匐在地上,明明已经害怕到了极致,却依旧抿着略有拉耸的嘴角,一字不说。
“山苍。”
“随我出府一趟。”裴砚忽然朝身旁的暗影中吩咐。
“是,属下遵命。”漆黑夜色中,传来侍卫山苍略有刻板的声音。
语罢,裴砚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孔妈妈,他大步转身朝松风林外走去。
等裴砚身子彻底消失在风雪中后,云慕咬了咬牙悄悄上前,朝孔妈妈道:“主子既然未曾开口责罚,孔妈妈不如先回抚仙阁伺候少夫人。”
孔妈妈抿了抿煞白嘴角,朝云暮摇头:“主子虽没开口责罚,但老奴也应得主子回来再做定夺。”
“这事,老奴是万万不能连累少夫人的。”
云暮见孔妈妈眼中神色坚定,他也就不再出声相劝。
深夜,落雪泠泠。
抚仙阁西梢间主卧内,银霜炭盆还残有余温,银红色暗织榴花帐幔低垂,轻纱层层叠叠落在地上。
裴砚步伐轻缓,从外间进来。
他肩上落着洁白雪碎,眼角眉梢透着毫不掩饰的冰冷。
林惊枝若是贤惠体贴的妻子,她本该在屋中等待丈夫回来的,可这个时辰她早早就已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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