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他在一旁的置物凳上矮身坐下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你论文答辩时间定了么?”
裴昱宁“嗯”了一声:“这周五。”
“上次妈妈和你说的事情,陈叔叔已经帮咱们打点好了。”电话那头说,“你东西多不多?要不要妈妈帮你联系搬家公司?”
“妈妈。”裴昱宁一条腿屈起来,搭在置物凳边沿。他没拿手机的手肘撑在膝盖上,手背虚虚抵着侧脸,说,“我已经 24 岁了,不是 14 岁,我可以自己找房子住。”
“不可以。”姜宣在那边说,“谁知道你会碰到什么人?听妈妈的话,那人是你陈叔叔亲自带出来的,人很靠谱,听说你要住过来,立马就答应了。和我说话也客客气气的,心细得很,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他比你大几岁,你就当认识个哥哥,多个人照拂不好吗?“
裴昱宁张了张嘴,想说,可那是个陌生人。
他在这件事上和姜宣一直没能达成共识。
如果按照常规意义,裴昱宁算得上是世人眼中的“天才”。他很聪明,几乎过目不忘,同时对图件及抽象空间有着近乎直觉般的绝佳领悟力,这让他在学生时代一路跳级,拿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竞赛奖项,刚满14便破格保送上了大学。可问题也接踵而来,他年纪太小,常年浸淫在严谨的辩论与思考中,思维模式只有简单的一条通路:从“发现问题”开始,到“解决问题”结束。这其中涉及到的所谓人情、所谓转圜、所谓圆滑、所谓世故,通通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的人际关系因此糟糕得一塌糊涂,人们认可他的天才,但同时也认为他是个怪胎。
到了大一末尾,这个古怪的天才又干了另一件令人哗然的事。不知怎的,裴昱宁突然作出决定,要转去学医。
姑且不论他本专业和医学毫不相干,医学院也同样没有接收外系转临床的先例,换专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重重阻碍之下,他便干脆递了退学申请,一幅不惜重考也要进医学院的架势。无论是校方、还是姜宣,都拦不住他,一时舆论哗然,闹得沸沸扬扬。
一转眼十年过去,裴昱宁在这个过程中,终于逐渐意识到社会与个体之间的差异。他开始学着模仿,自认已经训练出了一套可以在人类社会中良好运行的社交准则。可在姜宣眼里,他还是那个古怪、古板、不知分寸的怪胎。
“好吧。”
裴昱宁不想再在这件事上浪费更多时间,最终舒了口气,选择了妥协。
“但我只住到新房交付,好吗,妈妈?”
他很清楚什么样的话术可以让姜宣松口,“我问过拆迁办了,距离交付还有两三个月。妈妈可以来陪我住一段时间。”
姜宣终于得到了满意的回复,笑着说“好好好”。她又交代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叮嘱,诸如要讲礼貌,要和人家友好相处,要学会换位思考,不要老是闷声不说话,也不要老是在医院加班,记得按时吃饭、按时休息,注意身体之类的老生常谈。
裴昱宁默默听着,间歇地“嗯”一声,说知道了妈妈。他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适时地打了个哈欠,说:“妈妈,你还不休息吗?我好困了,想洗澡睡觉了。”
“哎,好。妈妈也睡了。”姜宣在电话里给了他一个飞吻,笑道,“宝贝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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