汨江边一片混乱,或者称之为惨烈也不为过。坠毁的是架小型客机,它几乎整个没入江中,只剩机尾露出江面。江水被机油浸染,隐约能嗅到血腥气。空气中满是金属和蛋白燃烧焦化的怪异气味。
天空暗云低垂阴沉,周遭嘈杂不已,混着水声、呼救声、哀嚎声,像是死神降临人间,黑压压得不给人喘息机会。救援队正一个个解救被困的伤员,附近的渔民也驾着渔船赶来帮忙。
这是汨江中上游河段,水势湍急,无疑给救援更添难度。水中猛地扎出水花,救援人员托着幸存者游上岸,顾不得其他,又一个猛子扎回江中。除了被困在水下的人,机尾的部分幸存者成功爬出挤压变形的机舱,却不慎被江水冲走。救援队迅速分了工,一部分人穿好救生衣,驱船驶向下游。裴昱宁匆匆在人群中扫视一圈,没有看到那个最想要看到的身影。
他本就沉重似铁的心不可自抑沉到最谷底,脸色白得看不出血色。可他没有时间再去处理自己的情绪,他的腿边就是刚被解救出来的伤员,全身湿透了,手臂因骨折而扭曲成一个怪异姿势,因疼痛而不住呻吟。
裴昱宁狠狠闭一下眼睛,蹲下来开始做急救措施。
查体、判断伤势程度、分批转运伤员……似乎一旦开始忙碌起来,就不再有心力去消化痛苦。
急救车来了又走,警报声不绝于耳。与此同时他们终于收到机组与乘客名单,裴昱宁刚把一个伤员送上急救车,顾不得浑身汗,急匆匆跑来看。
他在名单正中一眼看到那个几乎要刻入骨血的名字——傅如深。
他的手颤抖起来。最后一丝希望就像是镜花水月般的气泡,嘭的一声,冰冷而决绝地破灭了。
死亡是什么感觉?
拜过往经历所赐,傅如深有过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每次远行出任务时,按照惯例,他都要留一份遗嘱。然而每一次都足够幸运,那一张寄托生死的薄薄的纸从没有被送到安远手上。
当飞机开始大幅度颠簸时,对潜在危险的本能反应让傅如深睁开眼睛。此前他正靠在椅背上小憩,脑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裴昱宁。想他那晚在漫天星雨下的眼神,从欣喜到愕然,再到敛了表情无声对他说再见。他听得懂他的弦外之音,心脏在一瞬间被捏紧,几乎要忍不住扔下手里的东西追上去。想姜宣惶惶然给他打的那个电话,想裴昱宁终于要实现自己的理想,想他们可能真的要到此为止。
他从来没有在一段感情里这样被动而无可奈何过。裴昱宁躺在病床上心如死灰的模样让他心悸,他不想再看到第二次。裴昱宁说要重新界定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就放手让他好好想清楚;裴昱宁说他们之间只要靠近就会天生吸引,他就大老远跑到西北去,让彼此拉开距离。
离开D市时他和徐阳短暂见过一面,对方对他的选择不甚认可。徐阳对他说:“傅警官,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把小裴从那个孤岛上拽下来,在他好不容易适应的时候又把他推回去,说什么'你不需要爱情'一类的屁话。他看不明白,你还不明白吗?”
傅如深当然明白。
他到底还是走了。说来说去,还是放不下他。想他、爱他,箍在怀里怕他难受,离得太远又总是挂心。
他很清楚那晚裴昱宁问他能不能接受Beta的真正用意。他只要说一句“能”,或许裴昱宁就肯在那个夜晚回头牵住他的手。可这样真的有意义吗?他简直快要搞不懂裴昱宁对性别的执拗。他宁愿用这样迂回的方式来试探他,也不愿意承认一句喜欢他。
飞机忽地猛然下坠。机舱里响起惊叫声,空乘用勉强平稳却盖不住哭腔的声音劝慰乘客们冷静。可是没人能冷静,死亡像无数只手轻易扼住了人的颈脉。强烈失重感袭来,机舱中各式物品胡乱飘到空中,周遭被人们惊恐的尖叫与哭声填满。傅如深感到强烈的耳鸣,他在剧烈的颠簸中有些苦中作乐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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