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疼闺女,难道我做母亲就不疼她了吗?可说句僭越的话,您把她当男儿养,觉得她样样不输儿郎,将她的心给养大了,等回不了头,才叫她发现她始终是个女子,是要嫁人生子,要伺候公婆的女子,并非那些可以娇妻美妾在怀,随意行走天下的儿郎,您叫她如何自处?她该有多痛苦!”
皇帝垂首看了她一眼,语气还是那般自在,强调道:
“朕自有安排,玉荷,你该相信朕。”
贤妃似是想将这么多年压在心底的担忧和恐惧一并说给皇帝听,并未被皇帝这话打动分毫,扬起脸,认真道:
“您有多长时间没见着敬嫔妹妹了?您知道她打从离开战场,进了后宫,安心做一个富贵闲人后,成日都在想什么吗?妾前日绕路去敬和院一趟,远远地瞧见她躺在敬和院门口晒太阳。恍若丢了魂儿躯壳,对周边任何人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
说着两行清泪从贤妃眼角流出,贤妃恍若未觉,好似还沉浸在见到敬嫔时的震撼当中,语气轻极了,生怕惊醒什么一般:
“是您亲自将敬嫔送上战场,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也是您亲自将她带回后宫,要她日渐枯萎。您知道妾有多害怕我们的女儿,将来也会成那副了无生趣的样子吗?与其让她得到不属于她的东西再失去,不如从未得到过,那对她太残忍了。”
皇帝动作温柔,牵起贤妃的手,扶着她起身落座,就在贤妃以为他态度有所松动时,忽听皇帝背对她道:
“时移世易,不可同日而语,燕燕与敬嫔不同。燕燕的事,朕自有主张。”
竟是连一句准话也不肯给。
贤妃极力想看清皇帝的表情,可皇帝始终背对她而立,没给她这个机会。
等贤妃重新梳妆打扮,出了武英殿后,在路过花园小径时,身边的侍女才犹疑道:
“娘娘,五殿下和表少爷的婚事?”
贤妃深吸口气,面色冷的可怕,握着侍女的手紧了又紧,最终只吐出几个字:“陛下还是不肯松口。”
侍女惊愕,她伺候主子十几年,从未见她谋取之事出现意外,主子一向沉得住气,不为一时得失计较,万事总会得到她想要的结果。怎的在五殿下婚事上如此坎坷?前后谋划了近五年,越是关键时期,越是意外频出?
贤妃在原地停顿片刻,整理好思绪,又恢复了那副万事尽在掌握的模样,问侍女:
“打听清楚了吗?陛下为何会突然下那样的旨意?”
侍女轻声道:“前头传来消息,今日午时陛下与忠勇亲王嗣子荣舒朗共同用膳,听闻陛下龙心大悦,海盛公公待荣二公子十分殷勤。荣二公子离宫后,陛下便下了那两道旨意。”
侍女觉得这很不可思议,犹疑道:
“可他在陛下面前真有那么大脸面吗?如此做对他一个过继出去之人又有何好处?如今荣大公子承爵,表少爷在五殿下择婿中的优势荡然无存,相反荣大公子的劣势都成了优势,咱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化为乌有,简直可恨!
万一陛下心里属意的人选是荣家大公子,咱们岂不是白辛苦一场?”
贤妃此时彻底冷静下来,莲步轻移,远远瞧去自有一番风流,闻言轻轻摇头:
“方才陛下态度十分暧昧,这究竟是谁的意思还未可知,咱们需得先试探一番。”
侍女垂首,静待吩咐。
只听贤妃意味深长道:“明日召荣二进宫,那可是个乖孩子,往年最孝顺本宫不过。听闻寄雨再婚,本宫该好生宽慰,勿要叫他想多了。”
舒朗收到宫里传唤的时候,是一句都不相信对方的鬼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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