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后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大飞紧着嗓子呜呜地哭,此时此刻,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眼泪纵横,泪水渗进眼角的皱纹里,源源不断地往下流。
他张了张嘴,干哑的嗓子里,挤出了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声音,像生命结束前发出的最后一点悲鸣。
“……妈。”
“妈…妈…我好挂住(想)你啊…我好想返屋企(回家)啊……”
郑屿紧紧咬住后槽牙,把牙齿磨得咯咯响。
做卧底了四年,他和大飞也有四年的交情了。
毒贩都是该死的,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但是当他去大飞家里做客时,看到家里失业的母亲和脑瘫的弟弟,又怎么能做到完全无动于衷。
他心中侍奉的法律和信条永远不会变,但,他也是人,他也会为了世间的众生百态,人情冷暖而动容。
大飞说,他是十八岁那年走上这条道路的,当时父亲刚在工地里意外身亡,母亲失业,整日以泪洗面,拖着一个脑瘫的弟弟艰难存活。家里所有的经济来源都没了,赚钱心切的他无意间走上了这条歪路。这一进去,就再也抽不出身了。
他说他很脏,手很脏,心很脏,但拿到的钱足够养活他的母亲和弟弟,母亲从不过问他在外面做过什么,只是在他每次回来的时候,和弟弟一起摆好碗筷热烈地欢迎他。
每次看到他们,他就会在心里说,他宁愿自己脏。
郑屿问过他,有没有想过以后要怎么办,大飞想了想,说赚够钱给母亲养老,他就去自首,等有机会从牢里出来,想带母亲和弟弟一起去旅游。
只要能逃离这里,逃离这个给母亲带来伤心的地方,和家人在一起,就没有什么事是撑不过去的。
在周鹤下手的前的最后一刻,大飞像是突然看透了一切,停止了哭泣,眼神也变得清明起来,不再有害怕和恐惧,有的只有赴死的决绝和一点超然的解脱。
他看向郑屿,眼神不再迷茫,目光沉稳,又恢复了一个三十岁男人的模样。
“兄弟,我老母(妈)就交俾(给)你啦。”
他张开嘴,对着郑屿说出了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嚓。
割肉的声音清彻响起。
周鹤毫不留情用小刀割开了他的喉咙,一刀横划,如同真正的屠夫一般,下手干脆利落。微弱的灯光下,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犹豫,只有疯了一般兴奋眼神,和低沉回荡在地下室的笑声。
郑屿不忍心去看,只能紧紧闭上眼睛。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洒在了他的脸上,他不敢细想。
血液飞溅,鲜红汩汩从伤口里涌出,大飞惊恐地瞪大双眼,被割开地气管里发出嘶嘶的抽气声,他的喉管艰地蠕动,想要发出最后的声音,但说出口的,只有哑巴一般毫无意义的干音。
扑通。
身子重重砸去地面,男人眼里最后一丝生命,也随着涌出的鲜血消散了。
浓烈的腥气钻进了郑屿的鼻腔,熏得他差点吐出来。
这哪里是人间,这分明就是屠宰场。
而他,就是那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地下室里静了一会儿,一时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没有听到动静,郑屿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周鹤一张放大的脸。
郑屿浑身打了个哆嗦。
面前的男人弯起细细地眉毛,扬着嘴角笑起来:“你说,我说得对吗?”
郑屿忍住强烈想吐的欲望,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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