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昭眼一眯道:“是对本王有什么不满?说话能不能明白点儿。”
穆言叹了口气:“我知王爷是不得已。可此番南下兴师动众,王爷倾尽所有,是为了个人私怨。近日天有异象,京城连着下了五六日的雨,江南正闹水患,大批的百姓流离失所。”
岫昭忽然沉默下来,半晌后道:“我连自己都保不住了,如何去保百姓?”
穆言揉着手里的饼:“我不知。”
岫昭道:“穆言是要我放弃皇位,将银子用于赈灾?”
穆言神色有几分忧伤:“王爷自有决断,这些事本不该听我的。”
“本王当然不会听你的。可你这么随口一说,是让我于心不安,是让我心生愧疚,是让我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岫昭显然有几分动怒,这怒不知是在对穆言,还是在对自己。
穆言等他撒完气,低道:“不管王爷如何决断,我都站在王爷一边。我是个医者,已不记得救过多少人。我不负天下苍生,可又能救到几时呢……”
岫昭听着他话里意思不对,大声道:“怎么不能?!你是想解脱,你是想把这些事丢给本王吗?自己做不到,为何要求本王来做?”
“王爷怎么能与我比,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王爷是未来的天子,当然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穆言忽然起身走到岫昭身边,握住他手:“王爷不要动怒,就当我没说过吧。”
“穆言,本王不是天子,我……还是个亡命之人。你这些话,应当对那龙椅上的人说去。”岫昭望着他失明的那只眼,有几分唏嘘,更多的是逃避。
“不,王爷有爱人之心,也有大爱。菩萨说众生不度尽,誓不成佛,王爷……”
“我不是菩萨。当年立的誓……早就忘了。我心里就装着一个人,再不会管别人的生生死死。你就没听过一句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穆言低下头叹息一声。阗悯纵是百年难遇,岫昭此番话也说得太过自私。
林宣坐在不远的帐篷后,将二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想起十几年前他与岫昭出宫之时,遇着大旱年,岫昭拉着他的手问如何救民于危难。那时是他劝岫昭,苍生不能尽度。岫昭恨自己无能,回宫之后才起了争储之心。那时候的岫昭,胸中一腔热血,唯有大爱。
而他现在,竟然将以前的抱负说得一文不值。
只有林宣知道,岫昭将这爱人之心埋了起来,是怕自己做不到,空口无凭。他放下自尊,被现实折磨得连理想都不敢说。要不是阗悯给他信心,他可能就想埋一辈子。他从一个天之骄子,堕落成一个人人都瞧不起的纨绔膏粱,心中的恨恐怕是常人难以体会的。
穆言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宣坐在地上把手中半块病啃了,又猛灌了几口水,忽就听着不远处有脚步声,似有人朝这边来了。他起身一望,才发现来人是阗悯,舒桐扶着龚昶跟在后头。
“龚丫头——!”林宣见着她喜极,跟个小孩似的,大声喊了起来。
“林叔。”龚昶将将听着声,便见着林宣风一般地冲了过来,从舒桐手中把她抢了过去。
林宣抱着龚昶抹了一把老泪:“可担心死你林叔了,再不回来,我叫王爷动用二十万人找你去。”
龚昶听着笑了起来:“那可得累死你们。”
舒桐皱着眉,怎么想着都不对味儿。
阗悯见着自家兄弟表情有些好笑,这找妻的“功劳”,竟被这半个“爹”抢了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