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沈雁清都看见了。
他就着热茶把黏糊糊的绿豆糕吃进去,抬眸看着沈雁清,总是清亮的眼瞳蒙了一层灰般,轻声地说:“我不想再出风头了。”
往事如风刮来。
紫云楼那夜,纪榛自信果敢地与看低女子的张镇辩驳后,回府的马车上,沈雁清斥他,“今夜出够风头了?”
时过境迁,率直坦荡的纪榛竟也学会了屏气吞声。
从前那个金尊玉贵不谙世事的纪家小公子,终究还是在岁月的磋磨里变得懂事、知趣、隐忍。他还是纪榛,又不似纪榛。
沈雁清并未饮酒,却感灼意从心肺烧到喉管,烧干了他满腹的言辞。
他头一回在面对纪榛时默口无言,乃至不敢看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怕在里头窥见造成今日局面的始作俑者。
当年纪榛利用权势与他成婚,如今他联合皇权将纪榛摧毁得七零八碎。
万般种种,皆逃不开因果循环。
—
舞乐起,歌吟响,天子与文武百官共乐,满殿笑语欢声。
有官员提议文臣赋诗,得陛下首肯。沈雁清自无法推脱,与几位同僚到殿中作诗。
纪榛静坐片刻,见着不远处的灵越公主。
他趁着众人在赏诗之际悄悄起身,来到灵越面前,小声说:“灵越,我有一事相求。”
灵越虽是三殿下的胞妹,性情却很是柔和,与他也有几分交情。左右瞧了瞧,将纪榛拉到一旁,“你且说来。”
纪榛定定道:“你可否带我去承乾殿?”
他听闻老太师回京后兄长的判决才定下,又听闻废太子在殿中跪了一日一夜,想必兄长幸留得一命也定有废太子相助。
灵越胆子小,为难道:“承乾殿有重兵把守,你到了也进不去。”
“我只在殿外,不进去。”纪榛恳求道,“灵越,你帮我这一回吧。”
灵越到底耳根子软,几经犹豫到底应承了。
二人悄然出了殿门,绕过长廊往远处去,因着有灵越在,一路倒很是顺利。
热闹声渐远,所行之路也渐渐安静偏僻。
两刻钟后,灵越纤手一指,“那就是承乾殿,纪榛,我在此处候着你,你答应我,一刻钟就得同我回去。”
纪榛重重颔首,走过小石桥,来到厚重的朱门前。
门口有两个侍卫,见了他喝道:“来者何人?”
纪榛望一眼高得翻不过去的红墙,扬声说:“殿下,故人之弟特来拜谢殿下恩情。”
说着,他掀袍双膝跪地,朝着殿门郑重叩首。
年幼时,他曾在府中与废太子有过几次会面。废太子温厚,有一回他在府里的池子捞鱼,无意溅了废太子一身水,太子也不同他问罪,反倒和兄长夸他是小小捕鱼翁。
这样宽厚的人,却不得天命垂怜,竟终其一生要困在这高墙里。
宫门开出一条缝,不见人,只有稚嫩的童声响起,“这位哥哥,我爹爹让我告诉你,他已经不是什么殿下,只是尘世一俗人,望你不必挂怀。”他一顿,仿若能见着他摇头晃脑背诗的模样,“昨日已去不可追,今日既来且珍行。”
纪榛又重重叩首,终是涌出热泪。
他一抹眼,扶着地站起来,哽咽道:“纪榛谨记于心。”
恍惚间,他仿佛又见到了在福禄楼里笑着打趣他的太子,“本宫记得小时候他可敢在府中爬山游水,比那山间的小马驹还要活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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