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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

刘长重躺在床上,抬起眸子。这间卧室仍布置成新房样子,他们两个成亲没多长时间,还算是新婚燕尔。雕花床挂的是大红纱帐,铺的是鸳鸯锦衾,墙上贴着红剪纸,案上点着红喜烛。他叹了口气,再往齐锦年那边瞧。原来他跟齐锦年虽然躺在一张床上,两人中间却摆了一把长刀。刀鞘上花纹凸凹,暗光闪烁。

回想起两人成亲那天,真个是牛不喝水强按头。这两人盲婚哑嫁,你不情我不愿,是被圣上一道圣旨赐了婚,强行绑在了一处。别人家的洞房花烛,怕不是人间极乐。他们两个的呢,你有怨我带恨,凄凄惨惨戚戚。外边又有锦衣卫守着,胆敢抗旨不从,就等着下诏狱掉脑袋。一个不小心,说不定牵累全家老小。

齐锦年千般万般不肯,要逃婚被抓了回来。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被捆结实了扔床上,送给刘长重。刘长重一时鬼迷心窍,把齐锦年开了封。等刘长重酒醒来,又后悔又后怕。齐锦年白吃了这场苦头,更是惶恐,瞧见他就要躲。躲又没处躲,两个人还得关在同一间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

刘长重便想了这个主意,将自己的佩刀送给了齐锦年,睡觉时搁在两人中间,从此楚河汉界。若是他刘长重胆敢越界,齐锦年只管拔刀,将刘长重砍成十段八段都随便。一开始齐锦年拿了刀,心里犹自半信半疑,没想到刘长重果然说到做到,绝不踏雷池一步。

时间一久,两人倒也渐渐习惯彼此。白天相敬如宾,夜里盖棉被纯聊天。

刘长重看齐锦年睡得熟沉,长睫轻颤,墨色头发披散了满床。要搁往常,他只管自己轻轻起身。但今日实在没法。他们已经定了明日一大早上赶往甘州,行李还未完全清点,又有几场客人要会。圣上口谕吩咐得清楚,只要齐锦年身上伤病恢复了,就必须要走,不许留在京城。

刘长重轻轻喊了一声“锦年,该起来了”。没料到齐锦年半梦半醒之间,竟然迷迷糊糊回了一句“五哥,我再睡会”。这声“五哥”听得刘长重头皮发麻,心上发颤。

要说起来,齐锦年这般温香软玉,夜夜宽衣解带,躺在刘长重身旁,两人只有咫尺之遥。刘长重年轻气盛,心里一丁点想法没有,那必然是假话。只是,齐锦年是睡在圣上枕边、住在圣上心尖的人物,哪是他能惹得起、碰得着的?他们之间只搁了一把刀分开彼此,咫尺距离,已是天涯遥远。也不知道圣上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非要将这位美人强塞给他。他明白圣上是要他保护、照料齐锦年,只是如何保护?如何照料?他刘长重只有小命一条,什么千刀万剐、粉身碎骨,怕是都不够填的!

刘长重重新小心翼翼地喊了声“齐侯爷”。

齐锦年窝在被子里翻了个身,仍然未起。

刘长重没法,又劝道:

“齐侯爷,你真的该起来了。行李你得过目,晚上八殿下九殿下还要来践行。”

他想着,今天也就罢了,明天早上寅时就要出发,齐锦年哪里起得来,怕不是得连人带被褥抱进马车里睡着。

齐锦年长长嗯了一声,最后短短回了一个“不”字。

刘长重看他偏了头,又要睡过去,伸手抽了案上汝瓶插着的一支孔雀翎,拿孔雀羽毛去抚弄齐锦年的脸颊。齐锦年唉了一声,抬手打掉孔雀翎。等他手一收回去,刘长重竟然又把个孔雀翎去戳齐锦年的鼻孔。齐锦年这才睁开眼睛,瞪着刘长重,满脸写着不情不愿。

“你好烦。”

外边伺候的下人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忙问道:

“侯爷姑爷现在是要梳洗起身?还是先吃茶点?可要备饭?”

齐锦年揉着眼睛,道:

“都不要,先等等。”

刘长重唉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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