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的沉默反抗他。
“好,你是个有骨气的,倒是挺为他们着想。”卢银哼笑一声,眯了眯狭长的狐眼,眼底是森然的冷意,“不过我挺好奇,假如他们看到你为包庇他们而死,他们还能不能袖手旁观。”
他陡然提高了音量,显然是要远近的人都能听到。“我数三个数,如果你不说……”他短暂停顿,将目光投向更远的四周,“或者你们不现身,我就开枪了。”
“3——”
卢银又将他们带入到他的话语体系里。
现身,坦白,或者死亡。
人间只剩正反、黑白两个选择,他强迫你做决定,这是一场精神强//jian。
“2——”
或者拖延一点时间,任喻想。阿灼你快说,你就说我们要跑,什么荒地,什么井盖,告诉他。
但又转念想,如果说出来,那就是绝了后面想跑的人的路,这里封死了,大约再没人能跑了。
“1——”
任喻的脚尖动了,他想走出去算了,走出去也行。死亡太沉重。
他回忆起十年前,交到他手里的父亲的遗物,一件外套,上面泼墨般的血色,他是恍惚的,是虚幻的。皮肤下面是这样的颜色,红色破开皮肉,人就没了。
但下一刻方应理死死捂住他的嘴唇,将他控在原地。任喻无意识地挣扎,口腔里弥散出铁锈的腥味,牙齿磕破了哪里他不在乎,卢银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吸引走他全部的注意力。指尖的颤动,关节弯曲的角度,腕部用力时筋脉的隆起,细枝末节的变化都会碾碎他脆弱的神经。
方应理呼吸促烈,罕见地失态,声音是低哑的。
“任喻你冷静一点。如果你现在出去,你,我,阿灼,阿闵都要死,他付出的一切都白白浪费。这里的人还要日复一日地上工,还会有无数人被骗。你如果不出去,一切都会有希望,阿闵有希望,所有人都有可能回家。”
可是阿灼呢。阿灼不值得回家吗。
任喻没想过电车难题真的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是选择救这边轨道上躺着的一个人还是那边的很多人。
枪响了。
他听到阿灼闷哼了一声,非常细,就像一句梦呓。又或者像装满了水的气球破裂开的声音,红色的液体涌出来。
也是在这一刹那,任喻后知后觉地理解了阿灼的那句“救阿闵”,他早就知道自己不需要被拯救了,从他救出他们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决定成为铁轨上被舍弃的那个人。
并没有什么电车难题。阿灼早已做出了选择。
是阿灼的选择,不是他的。
人群的最后陡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叫,人墙被撞出一个巨大的缺口,肩膀吊着绷带的阿闵被警报声吵醒,一路找来,冲上台去,不知他从哪里爆发出的力量,两个缅甸男人都没能拉住他。
他的伤口迸开了,绷带上透出血色,但他还是踉跄地向阿灼奔跑着,途中被台上变形的木板绊倒,站不起来,就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尖细的木刺扎进掌腹,再一次又一次地压实,变成了难以分离的伤痛。
“阿灼哥。”他一开口,声线倒没有面孔上呈现的那样可怕,反倒是控制了,小心翼翼的,“你别吓我呀。”
还是带着语气词,有点撒娇的味道,像在夏季的竹楼里,伴着蝉鸣,脸贴脸讲寻常的小话。
阿灼哥,大家都说你争气,可我觉得上大学一点也不好呀,上了大学,你就不想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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