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冻得红彤彤的脸颊,怎么拍她她都不醒。天寒地冻的冬夜,酷寒远比邪怪更加致命。朝铃只要再躺上一个时辰,就会因为失温而丧生。雪见神用尾巴拨她的鼻子,用头顶她的身体,想尽办法将她唤醒。可她沉沉昏迷,一动不动。
该说她孤勇还是愚蠢?深入死城,寻找一个已经堕落的神明。
他凝望朝铃安静的睡颜,在心里问:值得么?
风太大,他自己的手脚也有些僵硬了,厚厚的皮毛形同虚设,冷雪浸透了他小小的身躯。雪见神闭了闭眼,咬住朝铃的后衣领,用尽全力拖着她往城门外去。两边的宅子都不能进,低矮的瓦房被木条封住,透过血迹斑驳的窗板,依稀看得见里面徘徊的邪怪。有的邪怪发现了街面上艰难前进的一人一猫,贴在窗棂上龇着牙凶狠地瞪着他们,嘴里还发出嘶嘶的恐怖叫声。雪见神置若罔闻,在邪怪们凶恶的目光下,拖着朝铃逆风雪而行。
若遇上大街上的邪怪,他便把身子埋进雪堆,静静等他们过去。值得庆幸的是,剩下的邪怪不算多,朝铃状若死尸,也不会被注意。只要不遇见邪怪,他一刻不敢停。吹了一路的雪,白花花的雪粒子黏在他的皮毛上,他仿佛又成了往日那只白猫。雪地上留着一条曲曲折折的深辙,是拖朝铃生生拖出来的。他的牙几乎要崩断,四腿冷得打抖,可他不松口。
体型差距太大,原本轻轻松松能打横抱起来的姑娘,现在沉得像一块大石头。拖到最后,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牙齿的存在。他凭着一股硬硬的劲儿,没有知觉似的,机械地迈着四条腿,向城外山洞前进。
朝铃,不要死。
他停下来休息,贴一贴她冰凉的脸。
堕落成恶兆神的时日,往日充斥八方许愿的嘈杂耳畔终于清静,他再也听不见人们的许愿。那是因为他的恶名已经遍播四海,这世上不再会有跪在他的神像前祈祷的信徒。他喧嚣的世界归于沉寂,像一片无声的坟墓。
可昨日,当他行走于茫茫雪原,寂静里传来朝铃的话音。
她说:“我现在去找您。”
他的世界终于有了声音。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他喜欢清静,却不喜欢死寂。他不要太喧嚣,也不要太寂静。他的世界有朝铃的声音,就刚刚好。
聒噪的铃铛,你为何不说话?雪见神蹭了蹭她的脸颊。
他起身,咬着她的衣领,继续前行。冷风吹不折他,他披着风雪,一路不肯停。
***
——“师父,醒一醒。”
朝铃的意识好像沉进了深水,世界和她隔着一层厚厚的膜,所有的声音听起来都那么模糊。她好像听见一个清朗沉稳的少年音,是谁在同她说话?
——“师父,不要在地上睡。”
朝铃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呼吸,冰冷的空气灌透鼻腔,沁得腔子一片凉。她回过神来,低头看,煤球蹲坐在她手边,湛蓝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她望向四周,发现自己在一个背风的山洞。她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不是在雪见城么?怎么到这儿来了?
再低头看煤球,这猫不知干了什么,身上的毛全湿了。湿哒哒的猫毛成了一绺一绺的,紧紧贴在身上,他看起来瘦了许多。原先毛发干爽,蓬蓬得像个球,她还以为它是一只肥猫。
煤球看了她一阵,自己转过身,蜷着身子躺在地上。朝铃摸了摸它软绵绵的爪子,它看起来不大有精神,很疲惫的样子。朝铃看它一身水,担忧它会着凉。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