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守了一整夜,煤球虎视眈眈盯了他一整夜,自然没有睡够。
“姑娘的猫十分护主。”他感叹。
朝铃不知内情,只当他夸赞她的小猫,笑道:“是呀,它可乖了,从来没见过它这么乖的小猫。”
她低下头,亲了亲煤球毛绒绒的耳朵尖。煤球耳朵尖一抖,整只猫倏地僵硬如石像。朝铃天生迟钝,没有发觉它的异常,只觉得它的身子莫名其妙烫得像火炉似的。朝铃以为它生病了,紧张地观察了它好半晌,直到它的体温莫名其妙又降下来,才大大松了口气。
他们继续北上,分明是大雪天,一路北去,气温竟似乎徐徐回暖。晌午时分到达了隐岐川对面的山坡,朝铃已经脱下了厚厚的袄儿,换上秋天的长袖襦裙。二人立在坡上朝对面遥遥远眺,那儿矗立着一棵高可摩天的巨树,云朵栖于它的树梢,飞鸟也够不着它的树冠。它擎着苍穹,巍峨庄严。巨树脚下是占地广大的密林,冰雪消融,在密林四周连成蛛网般的水系。林间充斥古树水泽,还有傍树而建的树屋连厦。
原来这就是隐岐川,一路上朝铃听陆大郎介绍,说这儿是树神之乡,名唤烟罗的神明庇护着这方土地。那巨大的参天巨木就是烟罗的真身,她的根系遍布隐岐川的土壤,把所有密林的树根连接在一起。正因她的神力,此地四季如春,无有冬日。
朝铃赞叹于这里的美丽,更惊讶于这里占地之广大。
“这里比雪见城还大,”朝铃说,“得是四五个雪见城了吧!庇护这么大块土地,该多厉害啊!树神烟罗比雪见神还厉害么?”
陆大郎道:“那倒没有。树神依托于河流,她的神力可以依靠地上和地下的河流向四面辐射,故而庇护的范围能比其他神明稍大一些。有时城内水源枯竭,为了寻找新的水源,烟罗神甚至会选择迁徙城池。”他低下眼睫,“这就不可避免地要吞噬附近的小城,近几十年,隐岐川四周的小城都已经被烟罗神吞并了。”
朝铃端详他神色,问:“你不喜欢烟罗神这么做?”
“不。”陆大郎说到一半,却又沉默,眉宇间笼着雪花般的落寞。
他对自己的事儿讳莫如深,大概只有找到雪见神他才会和盘托出。各人有各人的秘密,就像他也从未问过朝铃老爹是怎么回事儿,朝铃也不去问他的。
“你是个好人,”朝铃拍拍他的肩膀,“放心,等找到雪见神,我帮你说服他完成你的心愿。他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就拔光他的毛。”
陆大郎淡淡地笑,眉间的愁容冲淡了不少。他道:“多谢二丫姑娘。”
煤球待在雪橇上,眉目冰冷。
“呵。”
陆大郎一愣,“刚刚是不是有人冷笑?”
“有吗?”朝铃左右看,“我没听到呀!”
陆大郎蹙眉,道:“大概是在下听错了。”
下面的路用不了雪橇了,朝铃放生了拉雪橇的大狗,背着煤球同陆大郎一起步行。到了隐岐川外围才发现,密林周围笼罩着一层极淡的疠气,树木藤蔓不断散发出萤萤绿光,同这些疠气中和。饶是如此,密林外围已有不少树木枯死,枯槁犹如老人的骨骼,扭曲地矗立在道旁。陆大郎一路都蹙着眉心,心事重重的模样。临进林子,他戴上了幂篱,遮住容颜。
“实不相瞒,在下早前在隐岐川犯了点事儿,不便抛头露面,还请姑娘见谅。”陆大郎解释道。
朝铃重重点头,表示明白。像他这样的流浪刀客,以武犯禁,被通缉是很正常的。他给自己的刀缠上白布,大概也是为了躲避仇人。
进了隐岐川,处处是三人合抱粗细的参天古木。树下铺着石板路,藤蔓编织的楼梯绕树而上,傍树而建的城寨在人的头顶上。朝铃感到万分稀奇,陆大郎对这儿似乎熟门熟路,引着朝铃踩着藤梯,去隐岐川最好的酒栈。他们路过许多人家,包着花布头巾的女人蹲在家门口浣洗衣裳,一盆水直接往树下倒。底下的路人被淋了满头,当即抬头问候她八辈祖宗,倒水的女人也不甘示弱,抄起捣衣棍冲下去捶人。
树木间连接着巨大的藤桥,挑着扁担的行人来来往往。桥旁还跪着许多蓬头垢面的奴隶,头发上插着草标,脖子上套着生锈的铁锁。他们的主人是个黧黑脸庞的老爷,挺着怀了孕似的大肚子,拉着朝铃推销,“买一个吧,都是好货,闺中十八式样样精通,准能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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