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时已不知几时,她只记得他用帕子给她擦拭时的清爽舒服。
六月风吹过,迎来七月,淅淅沥沥的不见天晴。
田地里的鱼活蹦乱跳,肖萍却是险些愁白了头。
“眼见这茬水稻到了收成时,这雨若是再下下去,风吹雨打的,收成哪还能好?”
祝煊坐于桌案后,把一杯热茶推到他面前,听他一而再的重复这话。
几日前肖萍又去拜访了那位老先生,这时节的黄梅雨且还没完呢,这人也算是做到了‘身居其位,忧国忧民’,心里装着百姓,愁的夜不能寐,茶饭不思。
“没有对策?”祝煊手捧清茶问。
肖萍苦笑着摇摇头,“最坏的打算便是冒雨抢收,总不能让那些稻米烂在地里,再者,这茬收了,还得再种,若是误了农时,秋日里的收成也悬,夏税秋税,能脱一层皮,百姓可都等着这收成换银子呢。”
本朝苛捐杂税虽是比先朝轻省了些许,但于百姓依旧沉重,四时有节,而人却无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辛苦操劳,活得却依旧艰难,这贫瘠之地分毫未有好转。
肖萍牛嚼牡丹似的一口干了那茶,一股温热从喉咙传至肚子,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与祝煊这个外来的介绍,“其实,咱们这儿已然很好了,一大片平原,只要用心打理着,老天再赏个脸,收成就差不了,成都府下辖的三十二个州,五十六个县,百十来个村寨,有十之六七的田地是在山上,坡上,土地贫瘠,收成自是不好,收税虽也顾及肥沃贫瘠,但好些个地儿,一年的收成都不够税收。”
“那些住在山上的,村寨的,除却种田,还要做些零碎的事赚银子,都说川府举子少,但那能如何?百姓连肚子都填不饱,整日睁眼闭眼的都在琢磨着生计,哪有功夫和银钱去供养孩子读书?”
肖萍说着叹息一声,气得额头上的纹路都深了些,“只我那不肖子,生在蜜罐里却是浑然不觉,上蹿下跳的贪玩,读书一点都不用心。”
一壶茶,两个人,坐着聊聊闲,一天便过去了,日子委实太过清闲。
沈兰溪也不遑多让,吃吃好吃的,看看话本子,或是出门逛逛,都是有事情做的。
“成都府为何没有案件呢?”祝煊凝眉思索。
沈兰溪却是丝毫不意外这人坐了冷板凳,边往嘴里塞了块儿地瓜干,边翻看着书册,一心三用漫不经心的给他答疑。
“这边村村寨寨的,都有自己的规矩。就拿羌族来说,他们习惯住在半山腰上,若是发生山洪,便是肖大人去了也游说不动,只得等土司开口。”
“除却安土重迁的想法,还有就是土司的权力。不管是哪个民族,还是哪家寨子,都会选德高望重之辈任土司,虽是没有朝廷授封,但他们隐形的权力比郎君与肖大人这般正儿八经授封过的要得人话语,寨子里的大事小事,都会有土司管理。”
“就像郎君说的案件,多半是土司处理的,若是报了官,不是土司故意的,便是报官之人偷悄悄来得。”
“是以,郎君要么清闲无事,要么手中案件利害关系必重。”沈兰溪翘着脚,得意的晃。
祝煊在她后翘的地儿轻拍了一记,道:“先前鉴定笔墨,现在又对川蜀之地的权势分析得这般清晰,你如何得知这些的?”
他模样认真的问,她却是玩世不恭的答,纤细的手指勾了下他的下颌,“小郎君少读些之乎者也的名家之言,多看着杂记,也能与我这般通晓。”
这话半真半假,真的是,她确实喜欢看杂记,假的是,不管是对蜀地之状如数家珍,还是鉴定笔墨的法子,都不是从那些杂记书册上学来的。
祝煊一把抓住她搔弄人的爪子,与她十指相扣,掌心相贴,“有娘子做后盾,为夫也可偷个懒了。”
沈兰溪翻了个白眼,故意道:“下次若是要问,就要付费咨询了,起始价为五两银子,逐次叠加。”
祝煊思索片刻,道:“再过几日便是我生辰了。”
“……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过生辰?!不会被岁月催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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