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她这话有些惊世骇俗了些。
什么叫为别人活?女子当从一而终,虽然现在不禁寡妇改嫁,但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不然哪儿来的贞节牌坊?在世人眼里,丈夫死了为其守节,一辈子守着儿子,为儿孙活着,乃是理所应当。
现在很多人羡慕邱氏,儿子浪子回头,如今官越做越大,让别人来看,邱氏这是天大的福气,以后万事不愁,只等着享福。
他们/她们所认为的享福,就是儿孙出息,吃喝不愁,若是能当上官太太就更好了。现在邱氏得到她们梦寐以求的东西,可她们从没有想过,人活在世上,除过这些,还有别的。
例如你活得快活不快活。
别人不知道,顾玉汝是格外有感触。
前世她作为一品诰命,能享的福她享完了,别人有的她有,别人没有的她也有,可她却是不快活的。
她从没有觉得她不快活,她得到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那样的身份,那样的日子,她再说不快活,要遭天谴。
直到她死了,又活过来,她才知道其实她前世很多时候是不快活的。
她就像这个世上的很多女人那样,以为自己快活,假装自己很快活,一直到自己都麻木了,麻木得察觉不出快活不快活,就那么一直活着,以为自己很幸福。
依稀记得前世,她生了元坤当天,宋氏就领了奶娘去她屋里。说大户人家,妇人都不会自己奶孩子,都是交给奶娘。
当时元坤也像八斤出生时这么大,她第一次生孩子很多都不懂,元气大伤,差点没挺过来,心里虽有些不舒服,倒也没说什么。
整个月子来她过得十分安稳,闭眼就是睡,睡到自然醒,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孩子哭了不让自己哄,饿了不让自己喂。
这真是好日子啊,可她觉得空荡荡的。
还有齐永宁,就来看过她三次,一来是那阵子他太忙了,再来就是宋氏说的,男人不能进产房,晦气。
当然以宋氏的教养,她不会说出晦气两个字,但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
而且不是宋氏刻意刁难,是大户人家都是如此,大户人家的妇人甚至不在自己屋里生孩子,要挪去专门的产房,等出了月子,才能出来。
哪像这一回,除了头几天,她坐月子的那些晚上,都是她和薄春山手忙脚乱地照顾女儿。尤其是薄春山,他现在已经独自一人给八斤换上干净的尿布了,而不像之前,还要她搭把手。
因为坐月子,屋里的味道哪怕一再收拾,也并不好闻,她撵他走,他死皮赖脸就是不走,非得在一边打地铺。
白天他无疑是忙的,晚上却还要帮她照顾女儿。她知道薄春山其实只是想,能给自己帮点忙,或是让他娘不要那么辛苦。
明明两个人忙得那么狼狈,甚至现在她要亲手带女儿,偶尔还要帮家里做些活,可为何她的心就是快活呢?
顾玉汝也不知为何会这样,现在她只是想让邱氏也得到自己觉得的快活。
……
顾玉汝因为回忆心绪起伏不定,搁在邱氏的眼里,就是儿媳好心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娘懂了。”说出这句话时,邱氏似乎一下子卸去无数重负,“我确实不能让人再继续等我,不然太亏心。”
这还是邱氏第一次在儿子儿媳面前说出这种‘僭越’的话,可不光她没觉得有什么,顾玉汝和薄春山也没觉得有什么。
“我这两日就去跟他说,让个找个时间把事情办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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