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是染了风寒,倒像是得了其他的病。
薛恕想到隆丰帝这半年来被喂的东西,眼底划过波澜,又很快敛下,归于平静。
隆丰帝前呼后拥进了乾清宫。殿内地龙烧得旺,他这才脱下了裹得厚实的狐裘,又在宫女的伺候下用了汤药,漱过口,看向静静候在一旁的薛恕。
他将人细细打量许久,方才拖着调子问道:“可知朕为何宣你来?”
“臣不知。”
隆丰帝笑了声,却不再提此事,转而又问道:“先前朕让你去慈庆宫伺候,你心中可有怨愤?”
“未曾有怨愤。”
“是没有,还是不敢有?”隆丰帝收了笑,身体往前倾了些,一双浑浊的眼睛片刻不离地凝着他,似要将他看穿。
“没有。”薛恕与他对视,眼中坦荡,毫无畏惧之色。
隆丰帝这才满意,不再逼问:“围场中你救驾有功,可有想要的奖赏?”
薛恕摇头说没有:“护驾是臣应尽之职,不敢谈奖赏。”
这一番话显然叫隆丰帝更为满意,他衰老的脸上再度现出笑容来,神色显得平和许多:“你倒是个直的。”
上一回他将薛恕召来,问他冒死救太子一事。
当时薛恕并未辩解,他只觉薛恕和其他人一样,到底还是被太子拉拢过去。是以才发了怒,夺了他的官职,将他发配去了慈庆宫反省。
但经过围场救驾之后,他却觉得,青州地动之时薛恕冒死救太子,未必是与太子亲近,不过是职责所在罢了。
否则那日围场遇虎,他大可不必冒险救驾。
隆丰帝双手撑着膝盖,心中思量着对薛恕的安排。
薛恕此人有能力,身后又没有错综复杂的势力,还是个阉人。虽然性情桀骜了些,却并不借势猖狂。还是个忠君的纯直之人,心思简单明了,比高贤之流,办事更叫他放心。
至少在遇险之时,他会不顾安危来救驾。
几番思量,隆丰帝到底有了决定:“你虽不要奖赏,但朕向来赏罚分明。高远犯事,司礼监正缺个秉笔太监,便由你补上,东厂提督一职亦空悬许久,也由你兼领。”
他见薛恕面色镇定,越发满意他的心性,道:“再赐蟒袍,金百两。”
这一切与薛恕预想分毫不差。
早在隆丰帝贬他去慈庆宫之时,他便已经铺好了回来的路。
只是真到了这一日,想到以后无法再在慈庆宫伺候,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不快。
薛恕极好地藏起了眉眼间的戾气,领旨谢恩。
隆丰帝与他说了这会儿话,已经有些疲了,道:“你先去将差事交接好,过三日再到司礼监当值。”
话罢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薛恕躬身行礼后,这才退了下去。
迈出宫门时,瞧见了侯在殿外的高贤。高贤瞧见了他,竟然罕见地一言不发,只脸色难看得厉害。
薛恕瞥他一眼,眉梢挑起来,拱了拱手:“高掌印,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那东厂提督的位置,高贤已经盯了许久,都已经想好了让哪个干儿子去顶缺,却万万没想到,被薛恕给截了胡。
这不仅仅意味着东厂日后要落在薛恕手里,还意味着,比起他来,隆丰帝更信任薛恕。
高贤差点将一口牙咬碎,但薛恕风头正盛,他不得不暂避锋芒,只能皮笑肉不笑地拱手:“恭喜薛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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