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悄悄在她心里种下了。
“可是——”她皱着眉,还是想要说一遍她准备好的那些话,我和你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不仅是家庭背景,社会地位,我在忙着工作,你还是个高中生,我内心是个老阿姨!
李英琪好像每次都能选中打断她的时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知道?”她简直有点想发怒了,“你知道还……”
他又恢复了那副认真的神情,“我承认,你想的那些都是目前存在的现实。姑姑也提醒过我。我只想问你,我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在忙些什么——只是这样,会给你造成困扰么?”
没等她回答,他又加上几句,“你不用对我做什么回应!我知道我现在得准备高考,我想知道,如果只是多了一个关心你的人,你会觉得有负担,不开心么?如果你说‘是的’,那我就再也不打扰你,不出现在你面前。”
余自新和李英琪对视了很久,终于摇摇头。
她现在不仅对他感到歉疚,还很羡慕他。他能这么直接地表达自己。而她从来不敢。
上辈子不敢,这辈子也一样。
她似乎一直在等别人挑选。被挑上了,她才能有选择权,选择接受或不接受。不接受的话还要想怎么回绝才能不得罪人。没准再提心吊胆一阵子。
她从来没想过也没敢奢望过,自己也可以去挑选,去主动出击。
上辈子她像李英琪这么大的时候每天累得根本没有心思想这些事。
这辈子,她已经离开工厂快两年了,她拥有了新名字、新户口、自己的房产,她开了公司,有一群合伙人,有三五好友,可她仍然不敢。
刚离开工厂时二姐就说过,投胎投得不好,天生矮人家一头。
“你怎么好像很难过?”李英琪轻声问。
余自新更难受了,她没法解释,更不想跟李英琪解释。她怕他瞧不起她。
她看着这个男孩子,明明白白地知道,什么功利,什么心理年龄差距,最终都只是一个原因:自卑。
经济条件上的不平等可以追上,可以在几年内改善,可是,心理上的自卑,大约需要更久才能治愈。没准一辈子都治不好。
大姐二姐叫她提防秦语的时候她说他和她没可能,也是同样的原因。因为她自卑。因为她觉得自己不配。
余自新花了几秒钟时间把所有翻腾涌动的情绪吞咽回肚子里,看看李英琪的手,血丝从创可贴的边缘流出来了一点,她解下包带上系的丝巾,裹在他手上,“我送你去车站吧。”
结果刚到了车站,来了辆公交车,李英琪看了一眼,“是你的车。”
她果断决定先离开。
上车前,她回过头,“谢谢你。”
他笑笑,挥挥手。
暮春下午五点多的阳光给少年镀上一层淡淡金光,余自新看着车窗外越来越远的李英琪,转过头。
大概是盯着一个光点看得太久了,闭上眼睛,眼前还有一团光。
盯着光看太久,还会让眼睛酸涩流泪。
她揉揉眼睛,这才想到,自考考试报名和考场必须不在同校,李英琪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考试的?他还知道她坐哪趟公交车回家。
他确实是在默默关心着她。
他还说,不需要她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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