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天蓼痊愈的速度比医生预设中快,封聿苏醒的日子却遥遥无期。
护士小姐一遍遍地复述,说这位先生将你送到医院,看见你从手术室里平安出来之后,就握你的手在你床边睡了过去。
这几句话的故事之所以重复了几百遍,是因为季天蓼发疯般不相信。他心电图刚起波澜的时候,口中就是“封聿”和“Fenrir”的名字来回地喊。
护士小姐还说,封聿是从大坏人的死士堆里厮杀出来的,报纸上将他的神迹夸耀成盖世英雄。更神奇、甚至于可怖的是,他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现今的、白道上的医疗手段根本查不出封聿的病因,遑论医治。
像是冬眠了,又不是植物人。
罗曼葬身火海,昆汀捡回一条命判了死缓。季天蓼屡次被国际刑警传唤,在维护基本正义的大前提下,他没有完全吐实,也拒绝警方的证人保护计划。
罗曼之死,貌似让整块欧洲大陆的正派大旗鼓风而起。关于Enigma的奥秘随着复活节的火烬埋葬了,好比光天化日之下没人想到有鬼,上天入地没人能够踏入这片黑色禁区。不论季天蓼寻访了多少顶尖科研团队,答案始终只有一个No字。
总之,终日季天蓼期待在一天在水的映影,风的轻歌中,一个宁静的霜气弥漫的清晨里,爱情幻成的空花泡影重新成真。
设想过许多次封聿醒来的那天,他会含一星耐性的仁慈,厉声责问封聿这些年哪里去了,不管封聿怎样描补回答,如何誓言自己会赔偿地卑伏地二次求爱,季天蓼会考虑赏他一个胜利的笑的。
季天蓼从前觉得,那些化蝶殉情的故事何等登极加冕的恶俗,可真轮到他自己,时常夜里梦惊之后孤坐到东方既白,满脑子思想陪封聿双双死了,不比现在日子轻快万重?
这是多么不失甜美的想法,这般作想像热带植物那样飞快地生长。
他始终握着封聿的手入睡,是感觉这个人的命,就像光中飘着的线,一头没拽住就飘下去了。有时候幻听见封聿的声音,到处都是回声,传到很远的地方去。
可冬日一日日地冷冻了他的期许。又过了快一年,愈发明白生活徒劳的事情多,让人心碎的事情更多,他常常想起一个清丽的瘦诗人说过:命运不是风,来回吹,命运是大地,走到哪你都在命运中。
心脏像弹坏的烂风琴,一天之中很有几次感到它不会动,非要大口吸气来鼓动它才勉力跳跃几下。
总是失眠陪封聿到黎明,攥他的手到指节发红,可除了下弦月照白了他的脸庞外,身边人还是那样安详、寂宁。
但该有的仪式感一件不少,季天蓼记得他有抽烟的恶习,就在床头柜上放一个金箔锦缎装饰的像是贝壳的烟灰缸。
睡迷了,会说两句绝难想象的热切话,不知道什么鬼指使自己说的,会用精致毛绒蝴蝶般的眼睫蹭到封聿的脸上,早餐的时候摘块小面包搁到他嘴唇上。封聿自然是不能如他愿吃掉的,季天蓼就傲兀地把他从头到脚看一下,发出警告意义的咳嗽。
镇日矛盾得可笑,数番历经人性的停电时刻:一人两片安眠药,是不是可以了结这种酷厉的折磨?
他不是逐渐认清了这样的事实,是有一天照彻的悟,他发现自己再不能抗拒这样的认知,将它拦在脑子外头了:这个人不会活,也不会死,概而言之,是永永不会归了。
第89章 一晴方觉夏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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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立春的时候,季天蓼搬进了那间洋房,与其说是个房子,不如叫宅院、府邸更为贴切。考虑给它挂个牌匾,否则配不上这样的气派。
百年风霜洗礼后的老建筑,如今依然十分完好且精致。落地大窗、铁艺栏杆、大阳台,芒萨尔式屋顶与屋顶上的老虎窗,还隐约显露出法国古典主义建筑的韵味,晕染出一种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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