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
但还是强打精神,看看陈牛和小黄牛,最后轻声对陈牛道:
“你奶奶是没亲戚可言了。你爷爷这边,除了陈二军那个不成器的,也没有别的亲戚。闹成这样,这门亲戚有和没有,也没有区别。”
“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
“孩子,你只要活着,人生很漫长的。日子一长啊,什么都能过去,往前看就好了。”
陈牛艰难地点点头。
时千沉默着。
他听到“亲戚”两个字,就知道老太太放心不下陈牛。
等她走后,陈牛就没有亲人了。
他心情沉重地出声道:“哞哞。”
还有我呢。
引起老太太的注意,快闭上眼的老太太露出个笑:“是了,还有我们牵牛花呢。你们一块儿,要好好、好好过日子。”
回想着这段时间,张佩月心里没有不满足的。
至于孙子,她一早就做好了,她会离开的准备。
等她不在了,孩子也能好好生活,他有足够的能力让自己过得还行,至少不比许多人差。
牵牛花的话,看着两个孩子的相处,她也能放心。她清楚陈牛,知道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虽然没那么机灵,但能力不差,品性更不差。
她安心地睡着了,闭上眼。
一天、两天、天……
时千熬夜让窗户边爬上牵牛花藤,提早开出一朵朵喇叭一样的花来。
风和日丽的一天,张佩月看着窗外的花,阖眼长眠。
陈牛哭得蜷缩起来,几乎看不出他是个大高个。
时千不忍看,但还是去看了老太太换上寿衣的模样。
衣服已经备下有些年头,有些许空,显得老太太的脸和人特别小。
帮忙收敛的杜春理好老太太的头发,想到窗外早开的牵牛花,喃喃道:“婶子安心走,花神都来接你,咱下辈子啊,肯定过得美。”
回头又喊:“陈牛,你进来。”
最后的时刻,叫他看了,才好把老太太放进棺木。
时千正想去叫,他以为陈牛不敢来,但他走到门边时,就看到陈牛哭着往房间走来。
他站起来后,身形依然高大,只是腰身、背和头似乎都收着、直展不开。像时千刚来这个世界时,看到他挑着沉甸甸的湿稻谷,又走在窄小易滑的田埂上,被重担压低了头。
陈牛进屋跪在床边,双眼含泪,细细望着已经不会再睁开眼的人。
明明和以往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皱纹还是那么多,眉眼也是一样的,怎么就不会再醒来了。
很快,家里就挤满了人,大家帮忙处理各种后事。
陈牛守着棺木,钱票还是时千叼出来塞到他手里,他才从恍惚中脱离,记得给徐有光和杜春。
徐有光私下劝了几句,陈牛从出神里回过神,看起来还挺正常地操持着老太太的身后事。
唢呐哀乐中,原本的夫妻坟堆旁,多添了一座新坟。
座坟隔开一段距离,是陈牛爷爷的坟。旁边早没了位置,据说是当初老太太亲自挑的。
别说陈牛了,一切结束后,时千都觉得恍惚。
就这么,送走了一个人吗?
出殡这天,白日里陈牛都没哭,瞪大了红肿的眼。
到了晚上,夜晚来临,家里安静得不像话的时候,他猝不及防落下泪来,往墓山上跑去。
时千眨眨眼,泛去眼中湿气,跟在后面。
一路往山上走,还看得见白日里的痕迹。路边的青草被踩趴下,一副被蹂|躏过的模样。
走过一座座坟,有的有石碑,有的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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