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泾渭分明的平行线上。
“去卫修竹皇子封号,废为庶人,迁卫国皇陵——”卫晔闭了闭眼,在一片反对声中继续,“终生不得出。”
“殿下———”
“不必多言。”卫晔袖袍下的那只手已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掐到肉里,带来一丝痛意,“我意已决。”
第279章 自绝
◎原来自始至终,他没走出过这片冷宫。◎
卫国对于犯上作乱的主谋,通常的判决是腰斩或凌迟,只上谏枭首或鸩杀之刑,已是在尽力保全卫修竹的皇室颜面了。
卫晔在大庭广众之下顶着压力将卫修竹终生囚于卫国皇陵中,已是与卫国礼法相悖,即使他态度坚决,劝诫声也如山呼浪涌。
“已犯上作乱显出狼子野心,殿下万万留他不得!”
“若谋逆之事都可轻拿轻放,卫国律法威严何存!”
“大位已定却相争,是为不忠;陷广乐百姓与驻军两难,是为不义;视先帝遗旨如无物,是为不孝;与殿下手足相残,是为不悌……这般不忠不义不孝不悌之徒,又有何颜面活在这世间!”
……
众言入耳,纷纷扰扰。
卫修竹只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随着他被困在昌宁宫,一切事情都已尘埃落定,候在卫帝寝宫前的那群文武大臣已是陆续到达此地,他们在精兵强将的包围下,怒斥着他这个不忠不义不孝不悌之徒。
有曾经为他指点过迷惘的半师,有曾经与他共过事的官员,有曾笑着与他把盏言欢的同僚……但此时,每一个人脸上的失望和愤怒都那般明显,他站在他们的对面,只能听着这些批判,一字一句落到身上。
言语无痕,却比刀还锋利。
他站在雨中,半身血迹,一身狼狈,恍如丧家之犬,而卫晔被簇拥在最中心,所有人都护着他,不使他受累,不使他受苦,不使他沾染着泥水,不使他身带血迹。
他恨。
他好恨。
他一时间竟分不清这种汹涌的恨意,究竟是从骨髓深处涌出的怨恨,还是他自己都分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卫晔,我不需要你假惺惺。”卫修竹说,“居高临下地施舍我,很痛快吧?”
“我自诩聪明,却还是被你耍得团团转。”卫修竹说,“当时看我那般认真的时候,你怕是心里已经乐不可支———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蠢货?”
“我就是这样的蠢货!”他将手中已经卷了刃的剑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如今败在你手下,你还要踩着我的骨头去成就一个仁善的美名。”
他慢慢地环视了一圈,那些熟悉的人、那些不熟悉的人,他忽然觉得很累很累。
“你执意要留我一条性命,引得他们纷纷劝谏你,恨不得对我杀之而后快———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昌宁宫……昌宁宫———你将我赶到这里来引颈受戮———”
额头的血水混杂着雨水流到他的眼睛里,使他看起来像一个狰狞的恶鬼,早已没有了平时的风度。
“你和他一母同胞,心肠怎么这么狠毒!”
这一言石破天惊,叫众人想起了曾经国都广乐那沸沸扬扬的谣言。
可无论谣言真假,继位之君已定,哪怕是为了卫国的安稳,也不能任这种怀疑四处滋生蔓延。
于是在他出声的那一刻,便有人与他驳斥:“都到了穷途末路之时,还要满口荒唐言语吗!”
“都别说了。”一直撑着伞,不曾言语的卫晔说,“押下去。”
围困这座殿宇的兵卒听令向前,却不料异变陡生,一直护卫在卫修竹身侧的、将他从大皇子府危局中解救出来的广乐驻军首领,忽然毫无预兆地抽出匕首,从身后刺向卫修竹的心口———
卫皇后在赤翎军的护卫下,还未接近昌宁宫,便听到了一声属于人的、痛到极致后发出来的惨叫。
她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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