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嫁人承欢的……”
语罢,有人偷瞄一旁席上的佛子,却见他面色沉定,双目闭阖,毫无波澜。唯有眉心似是在微微蹙起。
鼓点密集,丝弦铮铮。
舞曲即将收尾,最后一个高音一拨动,少女纵身一跃,腾空而起,玉臂伸展,水袖似是两道虹光悬于天际,恍若神女下凡。
落下之时,朝露脚尖点地,不料脚上有旧伤,不够力度,没有站稳。
失衡之下,她身子歪去一侧,踩在垂地的水袖上。“嘶”地一声,她被撕开来的裂帛绊倒,重重跌地。
“嗯……”她痛吟一声。本以为好全的脚踝又扯着疼起来。
朝露下意识地抬头,正对上一双清湛的黑眸。
洛襄已睁开了眼,正静静望着她。
二人的目光,掠过殿内无数道杂乱的视线,无言地交织在一起。
对视的刹那,他的眸底静水流深,她的眼中泪光潋艳。
纷乱的乐音和人语都停了下来,偌大的宫殿像是没了一丝声息。
一阵夜风自殿外吹来,穿堂而过,重重帷帘之下,烛火摇曳。
烛影里的佛子随之轻轻摇晃,身姿轩昂,眉目如画,明灭不定间,却看不真切。
朝露发了一身汗,被冷风吹过的身子颤动着,一丝丝寒意自赤着的足底泛至天灵。
他为何要睁眼?
明明前世她在他面前百般诱惑,如此艳舞跳过千万回,他连眉峰都不曾动一下,睫毛都不曾抖一下。
今夜他自己的生死关头,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施舍她这一眼……
凝视着他渊深似海的双眸,朝露只觉胸口发闷,似有千斤巨石压着透不过气。
不知为何,她又隐隐感到,这一眼,比之从前似乎有些许不一样。
心底的这一疑惑顷刻间被愠怒盖过。她想到自己舍弃逃出王庭的机会,抛下三哥,只身前来献舞,就这么被他一睁眼,坏了她救他的计划。
朝露被汗水浸润的小脸气得煞白,一双美目中既有嗔色,又是不解。
“这妖女好生歹毒,竟施奸计诱使佛子睁眼。”一中年僧侣突然跳出来,愤愤不平地斥责倒地不起的朝露。
经他一开口,其余众僧回过神来,纷纷附和道:
“对,她就是故意摔倒的,利用佛子的怜悯之心!其心险恶,罪不容诛!”
“就是就是!妖女使坏,这赌局,不能作数!”
朝露闻言,先是一怔,然后悲凉地低笑一声。她跪伏于地,头垂得极低,额头几欲贴至冰冷的宫砖。
始终没有说话,似是默认了。
千夫所指,欲辩无词。
她心念,如此也好,她承担了骂名,他便不必饮酒破戒了。
“住口。”一声低斥止住了僧众的谩骂。
朝露抬起头,只见洛襄已缓缓起身,玉白袈裟覆满霜色,像是在他身间落了一夜的雪。
一双眼眸,寒光似电。神容肃然端持,声线四平八稳。
“是我自己睁眼,与旁人无关。”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众人惊异万分的目光中,那位高高在上、目无下尘的佛子垂首应道:
“我,愿赌服输。”
愣了神的洛须靡忽然仰天长笑,大手一挥,指着那特地准备的三面兽首的酒器,道:
“快,快!给佛子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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